“中国制造”的深度危机

　　国人常为中国成为“世界工厂”，美国商店几乎被“中国制造”所霸占而自我感觉良好。以致有人开玩笑说：美国除了原子弹是自己生产，其它也许都是中国制造。

　　曾几何时，突然暴出巴拿马人因服用在巴拿马生产的中国止咳糖浆，导致一百多人死亡，让“中国制造”的信誉受到冲击。尽管我国否认在巴拿马止咳糖浆这起事件中有错误行为，但是受害者家属说，中国应负部分责任。巴拿马有关官员也试图查清中国生产的有毒化学品如何错误地被混入止咳糖浆。紧接就出现了大量关于中国商品、特别是中国食品有害、有毒、不安全的一连串消息。“MadeinChina”一下子成了众矢之的，像“老鼠过街──人人喊打！”。首先是日本“发难”，日本的群马县宣布，他们在超市销售的大陆生产冷冻烤鳗鱼中，检测出了禁用的添加物“孔雀石绿”，进口商已经主动回收这批从中国进口的冷冻烤鳗鱼；继而是美国，在美国发现大量食品污染消息，猫狗因受污染的宠物食品中毒死亡。然后，在美国和英国召回超过一百万Thomas＆Friends玩具火车，因为它们涂了来自中国的含铅油漆。再后，美国独立日的烟花被撤回，因为它们可能朝意外方向发射。而中国生产的40万支轮胎因为存在安全隐患，而决定全部收回，并宣布拒绝进口或停止销售这些产品。由中国廉价货物填充货架的沃尔玛、乐购(Tesco)、森斯伯瑞(Sainsbury)等零售商场受到明显影响。美国参议院已经在举行听证会，打算限制中国产品进口。

　　其他国家也“群起而攻之”。欧盟贸易专员曼德尔森说，欧盟发现的半数假冒伪劣商品源自中国；日本也呼吁对中国产品要提高安全标准；新加坡、澳大利亚、巴拿马和多米尼加共和国已经召回数百万管中国制造的牙膏，据说当中含有危险水平的毒素二甘醇；最近菲律宾又宣布，发现两款中国制葡萄饼干、一款上海冠生园的大白兔糖含有致癌物质甲醛，下令禁售和回收。冠生园食品厂负责人马上予以澄清，现在双方，仍处于“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的阶段；中国的其它一些产品，诸如玩具、毛巾以及某些电器也受到相应波及，纷纷给以没收、退货、拒购或制裁。以致让许多外国人“谈龙(中国)色变”。据传，某发达国家的企业甚至正在考虑，由他们的技术在中国生产的那些产品，将不再用“MadeinChina”的标志，那怕是在产品最不显眼的地方。这就是说，那些产品，中国不仅没有知识产权，连标明制造地的份额也被“没收”了。作为“世界工厂”的“中国制造”，遭遇到前所未有的挑战和挫折，对中国企业的威胁在不断增加。有人甚至惊呼，可能会出现“从中国制造到去中国化。”但至少可以说，“中国制造”出现了深度危机。

　　面对这场深度危机，我们该怎么办？是严格要求自己，查查自身的问题，还是摆出一幅贸易战姿态与外国对抗？是严厉查处那些制假和肇事者，还是姑息养奸？这也是对战略思维的一次考验。

　　可惜有的人大概是受文革“以阶级斗争为纲”的习惯性思维影响，面对国外对中国的批评、不良评论或制裁，不是先找自身的问题，而是带着敌情观念来思考，认为那是外国对中国的无端歧视，是戴着有色眼镜看中国，是出于对中国经济高速发展嫉妒心理，而故意制造摩擦。所以要用“与天斗其乐无穷，与人斗其乐穷”精神去战斗，宣扬我们的优势，狠批国外的贸易保护主义。以中国国家质量检测总局为例，在牙膏问题上就几度变脸：七月十日，质检总局一再强调，含二甘醇的毒牙膏无毒，并强烈谴责某些国家的非公正对待。第二天就发生戏剧性转变。质检总局发出了《关于禁止用二甘醇作为牙膏原料的公告》。而五天后质检总局局长李长江又称：外国媒体“颠倒黑白”，中国食品的合格率高于美国食品。前天，质检总局发言人又对媒体说：中国检验出口的食品合格率在世界都是名列前茅的，都在90%以上。中国的管理措施也是世界最严格的措施。”请注意，这里两次用了“最”字。他又说，那些不合格的产品是一些小型企业或作坊没有经过国家正式许可的出口的(大意)。而且强调，不能以个案来概括整个中国的食品。与此同时，中国的有关部门，也对来自国外的商品进行严格检查。前不久宣布，禁止美国干果和冻肉的进口，说是发现有沙门氏菌。我们不怀疑这是事实，但为何早不发现，晚不宣布，而要在美国已经对中国商品提出制裁之后，马上就采取措施呢。这真有点像驱除外交官那样，你说我有一名外交官搞情报活动要驱除，我也要借故驱除你一名外交官。用中国一句老话来说，这叫“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钉对钉，铆对铆，以牙还牙，平等交换”。显然这些反制措施，虽然能够起到一定作用，但既不能安内，也无法攘外，不仅不能治好自身的“病症”，相反还会加剧中国与世界相关国家贸易的紧张关系。

　　说实在的，不管国家发达或落后，不管富国与穷国，假冒伪劣商品都是免不了的。而且为了本国的利益，每个国家都会对自己国家的贸易实行保护，也是正常现象。只要不是贸易保护“主义”，各国之间发生贸易摩擦也都是正常的。值得注意的是，各国对待假冒伪劣的态度不同，有的不仅暴光，而且处罚极严厉，因而能够得到较为有效的遏制，而有的则总是掩盖、包庇，结果形成恶性循环，“症状”越来越深沉。所以我们不能不问，为什么这些年来，特别是中国加入WTO以后，针对中国的贸易摩擦特别多？其他一些贸易大国如美国、日本、韩国、欧盟等却相对较少？

　　也许，是发达国家对中国的歧视，因为中国连续多年的经济高速发展，价廉物美的“MadeinChina”，占领了许多市场，让一些国家失去了许多商机，于是出现了中国威胁论。所以，他们随时都在注意和搜索中国的产品的毛病与弊端。一经发现就会做大文章，或者以偏概全，这种现象必然存在，也是人们意料之中的事。

　　也许，一些国外媒体或商家，出于商业利益，在中国产品问题上有意“小题大做”，夸大其词，试图将“中国制造”挤出市场，这也是可以想像得到的。也许，中国商品的质量问题，真如质检局负责人所说那样，是少数未经国家检验的“小作坊”与外商“勾结”，非法出口，是“一颗老鼠屎搞坏了一锅汤”。这是“没有料到”，但却属于可以“原谅”的。

　　如此等等，都可能是“中国制造”深度危机的原因，但那只能说是外因。连毛泽东都讲过：事物变化的根本原因，是外因通过内因起作用。我们如果过多的把眼睛盯在别人的“动机与目的”上，只从外因或次要原因上去找问题。而不从主观上查原因，缺少自我反省，那么我们就会走入新的误区。这就像四川、湖南一带民间俗语所说那样：“拉不出屎怪毛坑！”最终是害了自己，削弱了自己的竞争力。

　　显然，中国商品的质量问题并非现在才有，要不怎么会在若干年前，中央电视台就有“质量万里行”的专栏节目，揭露那些假冒伪劣商品和案件呢？这个节目当时很得人心。可是，该节目现在停播了，但并非中国产品都已经达到质检总局发言人所说的“90%以上”了。而是人们已经对假冒伪劣麻木不仁，见惯不惊了。如果不是自己是“维吾尔族姑娘──小辫子多”容易给人家抓住，外国人又怎能大做文章呢？

　　严重问题还在于，有关部门在产品质量问题上，国内国外实行的是“双重标准”。出口产品要求较高，内销产品质量问题则相当严重。大概是怕出口食品不好影响对外贸易，而国内人民是“不干不净，吃了不得毛病”。于是国内的假烟，假酒，注水猪肉，墨汁和颜料染黑木耳等，早已居“普及”市场。前不久又惊暴了多宝鱼含致癌物的事件、劣质婴儿奶粉事件、用致癌物质苏丹红喂鸭子生产的红心鸭蛋、以及用抗生素饲养大闸蟹等等，于是有人惊呼“何物安全？”

　　更严重的是，在国内也搞双重标准，最近我国有关部门的一次抽查表明，小作坊生产的食品有30%不符合安全标准，因此规定，小作坊的食品不得进入超市。这一规定的潜台词是：有钱人可以到超市买大企业生产的合格食品，你没钱就去“自由市场”买小作坊的有毒食品吃吧！这样，小作坊的劣质食品将堂而皇之地进入大多数居民口中。这难道是治理之本吗，是实现公平与和谐吗？比如中国科学院动植物研究所研究员蒋高明，从2005年开始领导一个小组进行调查发现，中国人每年食用50亿只鸡，大量在饲养过程中因各种原因死亡的鸡，很多最后都被送上了中国人的餐桌。专家认为，这为中国人的健康带来很大的隐患。

　　尽管食品和其它产品质量的某些严重事件，经中央最高领导批示得到了处理，但劣质商品仍然层出不穷。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废纸作包子馅事件，虽然北京电视台已经公开道歉，说那是假新闻，并且报导此新闻的记者也已被拘留，但还是有网友说：这是《假“假新闻”》。这表明，中国的食品确实存在许多让人不放心的严重问题。

　　也许，有人会说，中国食品和货物不安全，难不倒发达国家、特别是富裕的美国人。因为中国食物不安全，不吃就行了。中国玩具不安全，不买就行了。反正中国以外，东南亚许多国家比较廉价的商品多的是；这也难不到中国的有钱人或高官，城市里许多有钱人和高官，水是瓶装的纯净水，水果是进口的，大米是泰国的，肉类是国外罐头，衣服穿国外名牌。他们的不安全感用自己的丰厚收入得到了心理上的满足；而且也难不倒某些制造商，养虾人不吃自己养的虾，养鱼人不吃自己鱼塘的鱼，种菜人不吃自己种的菜，制作饮料的不吃自己的饮料，连制造“纯净水”的商人也不吃自己制造的“瓶装水”，这已经是公开的秘密。

　　然而只要你生活在中国这块土地上，哪怕你是高官或富翁，你要想防范也很难，你不吃这就会吃那，你不买这个中国货就会那个中国货，即使是国外的产品，你也不能保证它不是“MadeinChina”。你不受这种伪劣商品侵害，也可能受其它假冒商品的欺骗。反正你不可能从头到尾、从衣食到住行，都从美国进口吧？

　　究竟该采取什么措施来对付假冒伪劣？显然正确的态度应当是，正视问题的严重性，不怕丑，不护短，外扬家丑，采取坚决措施打击制假造假和欺骗行为，以挽回国家的声誉的损失。我们高兴地看到，国食品安全监督机构承认它所检查的国内产品中，有1／5无法达到最低标准。国家质量监督检验检疫总局7月3日在声明中表示，在2007年上半年，供应国内消费的产品有19.1%不合格。在小公司生产的产品中，不及格率接近30%。并且承诺修订其他产品的检查体系。有关部门还关闭了180家食品工厂。这些措施都很得人心，有利于增加信誉。

　　但这还不够，还必须从根本上改变发展思维。多年来，中国这个“世界工厂”出口的商品基本上以资源性产品、劳动密集型的工业制成品和半成品为主，大都是日用消费品，它们是靠大量的自然资源和廉价的劳动力生产出来的，而知识产权大多是国外的，国内本身的利润甚微。据说，一亿双球鞋才能换一架波音飞机。而在美国市场上价值150美元一双的球鞋，中国商只能收入不足20美元。除去成本，利润甚低，所以商人们只好从民工身上打主意，尽量降低人工费用。至于，因为制鞋造成的环境污染，根本就不予理睬。就这样，中国这块大地上的生态环境就被GDP数字所“污染”得不成样子，那么那些地方“小作坊”所生产的食品，还能保障是安全的吗？

　　其次，产品质量要有法律为依据作保障，诚信光靠教育是不行，没有有效的法律作保障，就会出现“为300%敢上断头台”的奸商。然而，中国不是没有法律，而是有法不依，执法不严，各地的“地方保护主义”，将法律当作儿戏，为了当地GDP数字的提高，官员们可以对不合格产品网开一面，让假冒伪劣畅通无阻。如果没有一套治理“诸候经济”无序发展的有效措施，就可能出现东边补洞，西面缺口的局面，其后果不堪设想。

　　我仍然相信，只要各级党政高度重视，有一盘棋思想，经过持续不断、坚持不断的努力，中国产品在国际上已经占有的一席之地不仅能保住。而且会更加兴旺发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