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带之都”嵊州块状经济转型面临深层变革
当年靠政府引领发展起来的浙江嵊州领带业,最近面临一个产业拐点。在其背后,或许蕴藏着浙江块状经济转型所必需的深层变革。
路径探寻
似乎没有人否认,眼下的浙江嵊州正面临一个拐点。而让这个“领带之都”有些为难的是,虽说“转身”已是必须,但转向何方则一时难有定论。
其实,政府层面的思路很明确。“以前一提嵊州的领带产业,就说量的扩张。比如年产领带3亿条,产量占到全国的80%,占世界总产量33%,从业人数近5万人。现在的问题是,量的增长难以持续,必须转向品质提升。”在嵊州决策层看来,最好的出路就是打造品牌。
“创一个品牌要多长时间?至少要10到20年,而且在此期间的投入是巨大的。对于我们这样年产领带600万条的企业来说,这将是个沉重的负担。”鑫利达服装领带有限公司总经理陈琳在这个问题上倾向于慎重抉择。
范茂林的雅士林集团公司,是嵊州数得着的领带大企业,年产量超1000万条。而范在去年“品牌冲动”之后,眼下也正回归冷静。“去年在上海买了一个层面的写字楼,准备做大品牌。但现在看来,做品牌困难很多,投入太大,想先缓一缓。”
在这些老板身上,浙江“草根经济”的闯劲并未消退,只是放到了多元经营上。目前,当地的好运来纺织公司已进入上市辅导期的第二阶段,董事长胡士良的想法是,上市融资将用来做家纺业,目前,他手上握有一项真丝抗皱的专利。现在,嵊州有近半领带企业在向家纺业发展,因为他们觉得家纺的利润空间更大。
当政府号召企业做品牌时,企业的心态似乎很复杂,他们从成本和风险考虑,更倾向于拓展产业空间。而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非常时刻
就内心而言,企业其实很感谢政府的“操心”。因为最近一段时间以来,这些领带企业的日子确实不好过。
用当地人的话来说,现在有“三座大山”压在企业身上:原料成本上升,劳动力成本上升,而产品价格则在下降。“5年前,我们一条领带的利润有将近5元,现在只剩下一元多。而领带原料中最重要的真丝不断涨价,一般工人的月工资已经超过了1000元。”
范茂林的感慨很具代表性。而更重要的是,目前嵊州有1100多家领带企业,其95%以上的产品是为国外企业生产的贴牌领带。由于竞争日趋白热化,客户把价格压得越来越低。
这样的局面,在嵊州领带业10多年的发展历史上,从来没有发生过。在史荷凤的记忆中,上世纪90年代初,她在嵊州城里的浙东服装城做领带生意时,那里经营领带的摊位还不到10个。但就在短短四五年时间里,嵊州领带业迅速发展,块状经济初具雏形。此刻,每3个穿西服的老外,就有一个靠嵊州领带装扮。眼下,史已把一手创办的鑫利达交给儿子儿媳打理。
而在这一块状经济形成过程中,政府引导起了关键作用。长期以来,嵊州市委、市政府通过制定产业政策、规范市场行为、改善产业发展环境等,促使领带产业生根发芽。同时,从1998年起,政府还每年举办“中国领带节”,并组织赴国外考察团和招商引资推介会,还规划了具一定规模的领带工业园,极大推动了产业集群的发展。
面临10多年未遇的非常时刻,嵊州领带企业是像当年创业时那样,在政府引领下“集体转身”,还是各自寻求突围之路,这或许是个难题。
隐性变革
耐人寻味的是,政府并不急于求成。“企业是市场的主体,在市场中生存、成长。对企业,我们不干预,不包揽。”在嵊州市委书记陈月亮看来,现在已不能再像当年发展块状经济初期那样,一味地指挥与驱赶企业了。
不过,该做的政府也在做。最近,市领导纷纷深入到企业和市场调研,掌握真实的情况和数据,与企业家们展开面对面的交流。而大家趋于一致的看法是,虽然一些领带企业基础较好,但多数企业管理粗放,产品主要靠量大价廉占领市场,已经遭遇发展瓶颈。
恰在此时,企业似乎也渐渐认识到问题的严重,虽然嘴上不说,却都在以各种方式悄然启动品牌战略。鑫利达正筹划在上海开6家品牌店,以拼音缩写“X·LIDA”命名。而好运来则准备开设合资系列专卖店,其长远打算是可能出资购买国外品牌。因为在他们看来,购买品牌或许比自创品牌更安全些。
块状经济成气候了,但最具竞争力的品牌建设没跟上,嵊州的领带业正走向历史的拐点。如果延续模仿跟风的发展模式,前景显然不容乐观。但在企业看来,做品牌毕竟不是政府掏钱,这些当年起早贪黑辛苦攒下家业的老板们,只要眼下的日子还能支撑,便不情愿把所有家当投向品牌一搏。
从某种意义上说,嵊州是浙江经济的一个缩影。当前,以块状经济和中小企业为基本支撑的浙江经济,已走过了原始积累阶段,随着体制优势淡化,其依托于社会需求金字塔底部的制造业特性,使其面临前所未有的转型压力。
而嵊州的启示或许还在于,块状经济转型并不仅仅是品牌建设或产品档次提升。若在这一进程中,能有效调整政府职能,改变政府直接指挥企业运作的传统模式,建立起符合市场经济和现代社会要求的新型政企关系,对嵊州乃至浙江经济转型,显然有着更为深刻的体制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