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物经济"钱"途远大 浙江商人演绎点石成金

　　今天的浙商，从垃圾、废物中“淘金”的手段多种多样。不管是技术改造、企业转型，还是为了寻找新的发展空间，他们都走在了前面。有时候是不经意的发现，有时候是为了实现自己的目标，他们的“变废为宝”，决不像“点石成金”的神话那么简单。背后，是他们探索的勇气、遇到挫折不退缩的决心和敢为人先的创新精神。

　　砖瓦厂不吃黏土专啃页岩

　　义乌市下骆宅镇九如堂村的九如塘砖瓦厂里，看不到一般砖瓦厂那种大片空地上土砖坯“排排坐晒太阳”的情景；高高耸立的烟囱形同虚设，根本看不到冒烟；企业里也没有装原材料黏土的汽车拖拉机频繁进出——难道他们生产的砖头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厂区略显简陋，进门就看到道路两旁堆着大块大块的石头，厂房后面还堆着一座长宽各150米、10多米高的石头山，这些石头就是页岩(由黏土在地壳运动中挤压形成的岩石，硬度不高，易破碎)。大部分建筑工地挖地基时都会挖出页岩，以前都被作为工地废土废渣运往垃圾场，费时费力又影响环境。但现在，它们却被人发现成了宝贝。

　　“厂房后面这座石头山够我们‘吃’一年了，都是义乌国际商贸城三期工程挖出来的，整个三期工程大概能挖出120万立方米页岩，能让我们用上10多年了。更何况现在城区扩张迅速，每开发一处就有页岩挖出来。”九如塘砖瓦厂厂长何长春笑着。

　　上世纪90年代末，省里就出台政策，城市不能制造使用黏土制的砖头，那时候何长春就在想，这个政策迟早会在全省推行，毕竟现在土地少，用黏土制砖头会毁掉大量良田。于是，他开始考虑寻找替代黏土的原材料。

　　这几年城区扩张，何长春看着从地下挖出来，在荒地里堆成小山的页岩，忽然想到：这些废物埋不掉烧不掉，堆着煞风景，不知道能不能用来做砖头？

　　从那天起，何长春走路、吃饭都想着这个问题，还问了不少人，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可行！聘请专家经过一段时间的研发后，何长春终于成功了：把大块页岩破碎成10厘米见方的石块，再碾成直径3毫米以下的粉末，就可以由铲车送往供土箱使用了。

　　走往供土箱的途中，记者发现一堆粉末，以为是页岩粉末，何长春却说那是锯末。这是家具公司的废料，怎么堆这儿来了？何长春说，那可以在制砖时代替一定比例的煤作为添加剂。用锯末代替煤，不仅不影响砖块质量，成本还比煤节省每吨100元。

　　页岩粉末经供土箱来到绞泥缸，加水搅拌后送到旁边的制砖机。就像加工年糕那样，和水的泥团进入制砖机后出来就是方方正正的泥条了，实心的是标砖，带孔的就是空心砖，经传输带到切坯机切成砖块——不用一点黏土的砖块就这样制出来了。

　　尝到技术创新的甜头，何长春上瘾了。他看到烧砖后热气浪费，而且烧过的砖坯还要晒，于是造了个60多米长的烘干道，用抽风机将砖窑烧砖后的余热抽过去供热烘干——难怪厂区内看不到砖坯晒太阳的情景，加上使用无烟煤烧砖，烟囱也基本闲置了。

　　“开始只想着让页岩替代黏土，结果发现页岩粉末制成的砖块收缩性小、水分蒸发得快，烘干时不会变形，质量更好。”何长春又笑。

　　学学经验

　　这些年，用黏土做砖的大大小小砖头厂被关掉了上千家，上周，省经贸委发布了《浙江省发展新型墙体材料条例》，规定从2008年1月1日开始，造房造楼用了几十年的实心黏土砖将被禁止在我省生产和使用。

　　两年前，当这一政策还没下的时候，何长春就考虑到黏土资源稀缺，用黏土制砖遇到的政策阻力也越来越大，当机立断寻找新的替代品。现在当别的企业被迫关停的时候，他就乐了。看来，顺应经济发展，看准政策导向，未雨绸缪还是很重要的。

　　“废气”变成“保温气”

　　锅炉房不停地运转，烧出蒸汽、加热导热油，然后排出烟气。虽然用天然气作燃料，燃烧后产生的大多是二氧化碳和水，对大气的污染很小，但浙江华莱氨纶有限公司副总经理魏文可舍不得这样做，在他眼中，这些烟气可都是宝贝。

　　魏文笑着说，研究这个项目，开始只是为了尽量减少废气排放，没想到充分地废物利用了。原来浙江华莱氨纶有限公司厂区有几根又粗又大的烟囱，“现在可不是上世纪80年代初，那时候烟囱多好像是工业化程度高的象征。”魏文说，近几年在高速公路上开车，远远看到冒浓烟的烟囱自己都会皱眉头，“特别是看到老百姓对那些烟囱指指点点，心里很不是滋味。”于是公司决定技改。

　　“空气中本身就含有70%的氮气、21%的氧气及其他微量气体，经锅炉房燃烧后，氧气全部消耗掉了，但氮气还在。而在氨纶生产纺丝过程中，必须供入一定量的高温惰性气体(氮气)到纺丝筒中，对丝束进行加热保护。”一提到技改，魏文他们马上考虑到，是否可以把以前排放的锅炉房烟气回收？

　　想想容易，做起来可有点难度，过滤气体不像过滤水那么方便，烟气回收后还得“消化”：先进入洗气脱硫塔降温、除水、除杂质；然后进入冷却器，进一步除水；这还不够，为了把它变成宝贝，还得到旋风分离器里转上一回，把多余的水蒸气分离出来。

　　经过这样一轮加工，烟气中几乎只剩下氮气，被送入纺丝车间，除尘后，由热交换器加热，才能最终派上用场——输入纺丝筒对丝束进行加热保护。从纺丝筒出来，才最终成了没用的废气，经过另一套冷却系统冷却后排掉。

　　“可千万别小看了这道冷却程序。每一个步骤都是有原因的。”魏文说，因为从纺丝筒出来的气体会带出一些对空气有污染的二甲基乙酰胺等溶剂。经过冷却，98%以上的溶剂得以回收，不但使废气排放达标，溶剂经精制提纯后又能反复利用。

　　原先一文不值还污染环境的烟气就这样变成了宝贝，每年能为公司节省至少五六百万元。

　　魏文觉得这个创意棒极了，如果不利用锅炉房产生的这些烟气，公司就得上马一套价值1174万元的制氮装置来制造氮气供纺丝筒使用。

　　而现在这套新工艺整体投资996万元，比上马制氮装置一次性节约170多万元。另外，采用制氮装置的各项设备每小时整体耗电在520千瓦时左右，而新工艺对烟气的过滤，每小时整体耗电为125.2千瓦时，一年可节电300多万千瓦时。

　　仅烟气回收一项，企业一年就将减少废气排放5000多万立方米。用魏文的话说，他们回收的可不光是烟气，那可是一年五六百万元现金呢！

　　学学经验

　　现在很多企业也在考虑节能减排，一开始可能只是为了响应国家号召，但慢慢地，就会发现由此获得的巨大回报。可惜的是，由于在企业投建时没有充分考虑清洁生产，往往是等到对环境造成负担、企业自身能耗居高不下再去补救，资源浪费和环境污染让人痛心。有时就因为没有预先做好工作，后面再改造，就得额外耗资几百万元。

　　因此，如果新建企业或企业新建的项目，一开始便综合考虑节能、节水、节材、节地及资源综合利用，从根本上解决资源浪费和环境污染问题，那就省钱又省力又环保了。

　　废布摇身一变成化纤

　　走进浦江盛宏化纤有限公司，道路两旁堆满了一包包深颜色的东西，一眼看去还以为是煤呢。走近一看，编织袋里的东西一粒粒的，每一堆的颜色还不一样，有黑的、宝蓝色的、咖啡色的、红的、黄的、军绿的等等，正琢磨着这是啥玩意儿，总经理蒋先生走了过来，他说：“这是泡料，制造化纤的原料。”

　　走到隔壁的一个棚子，几十位大妈正在一堆废布中挑挑拣拣，剔除棉布等一些不能用的布料和杂质，然后按照大致颜色分别堆放。“我们的原料就是废布料和雪碧瓶等废弃物，每天都要消灭45吨左右废料”。

　　“浦江有20多家服装厂，以前布料的边角料都拿去焚烧，味道难闻，污染严重。”蒋经理说，当时他有不少服装厂的朋友，偶尔听说江苏有家公司可以把废布料重新加工成化纤，马上来了兴趣：“扔掉烧掉的东西，还能拿来用，成本一定很低。”

　　2002年，蒋经理拉着董事长跑到江苏去考察，“我们董事长是锁业起家，1993年又投资了一个造纸厂，尽管效益利润都还不错，但总想投资一个可持续发展的行业。一看这行业节能又有技术含量，当即拍板决定投资。”投资3000多万元，8个月后，这个“专吃废布”的企业就开工了。

　　分选出来的布料经过一台粉碎机初步粉碎，然后放进搅拌机“洗”一个100多摄氏度的高温“桑拿浴”，就变身成了记者进厂时看到的一粒粒五颜六色的泡料；去掉粉尘，放进一个椭圆形大家伙搅拌(有点像造纸厂的纸浆搅拌球)成浆，抽水，经过滤器就开始纺丝了；再经过冷风冷却，纯浆便成为屡屡细丝。这些丝经转绕、集束、泡油剂(加强丝的强度)、烘干、切断后成为短纤。

　　“短纤卖给纱厂，就是纱厂纺纱的原料。”蒋经理说，因为当地服装企业多，所以销路不成问题，“盛宏化纤”就好比魔术师，周边大小服装厂里的各种废布进来后摇身一变，成为各种颜色的化纤，“回”到纺纱厂，经过再加工后就被服装厂再次推上生产流水线。蒋经理说，现在，这家新生的公司，利润比原来锁业、造纸两家公司都要高。

　　学学经验

　　市场和原料是两头，蒋经理说，他们原来的锁厂和造纸厂跟这个化纤厂没有什么大关系，但是浦江和义乌、东阳等周边县市的服装制造业发达，各种碎布、边角料来源十分丰富，而面料销售也有足够的市场。锁业技术门槛低，竞争厉害；造纸业污染严重，企业压力也很大；而新企业无疑发现了一片蓝海。

　　不过，不少人已经看到“盛宏化纤”利润丰厚，类似的工厂现在已经在浙江各个角落出现，光浦江就在短期内上马了三家(已有一家停产)。相比四年前，现在原材料(废布)价格猛涨了一倍不说，合格率也大打折扣(一些服装厂提供废布时填充不可用的垃圾)，而化纤成品的价格原地踏步，使得企业利润迅速下降。

　　寻找有空间的新行业，是企业主时时刻刻要考虑的。

　　堆积成山的生活垃圾、农忙过后的废弃秸杆、建筑工地挖地基时挖出的废土废渣、烟囱里冒出来的浓浓废气……很多人眼里，这些一文不值，还污染空气。但在有眼光的浙商眼里，这些废物垃圾却是宝贝：秸杆、花生壳可以用来发电，烟囱废气回收处理变成保温剂，废土废渣摇身一变成了砌墙的砖头……几乎比得上晋朝许逊“点石成金”的本事。

　　“只要是有用的废弃物，而且这废弃物会源源不断地产生，就一定能据此形成一大产业。”浙江金壳生物化学有限公司总经理林荣业，是早几年就从废弃物利用中受益的人，他把渔区弃置的虾蟹壳通过一定的生产程序，变成甲壳素，再卖出去，每年可创产值1亿多元。

　　“这两年‘废物经济’发展非常快，垃圾发电是最常见的，截至目前，浙江已有14家垃圾发电厂，总装机容量达到17.2万千瓦，每年消灭垃圾280多万吨。”省经贸委资源处一负责人告诉记者，去年年底全省认定的利用可再生资源的企业就已经达到331家，但实际上远远超过这个数字，估计一年能吞掉3000多万吨废物垃圾，年销售产值超过500亿元。

　　环保、节能、效益好，“废物经济”吸引了浙江企业家，也吸引了不少风投的关注，成了今年国际风险投资商的新宠。

　　美国的华登国际是最早登陆中国的风投之一，1994年就在北京开设办事处，现在管理的基金大概20亿美金，预计50%左右投在中国。“现在我们比较关注的领域，一是环保，二是新能源”。华登国际投资总监李煌说。

　　气候变化资本集团中国区副总裁Andrew Aldridge和英国益华证券中国有限公司总裁马丁先生，不久前来杭州时也表示很看好浙江环保型企业。“我们正在跟两家公司谈合作，都是浙江地区跟环保有关的企业，从事能源、垃圾处理、风能发电、天然气发电等项目，我们都很关注”。

　　对于一个刚兴起不久的行业，风险自然也少不了，九如塘砖瓦厂厂长何长春是个有眼光的人，前年就开始用页岩制砖，而到目前为止，整个义乌也只有2家企业用页岩做原料，大部分企业还在用黏土。前几年，家里人都反对，制作页岩砖多了一道粉碎程序，成本要比黏土砖每块高出3～4分钱，“一开始原来的客户都不能接受，售价提高的幅度远不能填补成本，还好目前工厂能享受一定的税收减免政策。”

　　不过，现在政策已经明令禁止使用黏土做砖，看来，早走一步的何长春马上要扩大规模了。

　　一家垃圾发电厂的负责人也告诉记者，垃圾发电是环保产业，但一开始周边乡镇居民对他们的技术不了解，不免担心身边的这个发电厂会对自己的生活环境带来污染，尤其害怕有毒气体二恶英，为此有人提出经济补偿。为解除误会，不久前他们组织了周边村民代表参观企业，并专门讲解。其实，目前该公司生产过程中排放的二恶英浓度远远低于国家标准限值，而且专门配备了24小时自动空气检测站，时刻检测大气环境。

　　作为一个刚从学校出来的“初生牛犊”，操作浙江省第一个纯秸杆发电项目的余恒也在摸索着前进。“困难是很多，但既然是朝阳产业，要相信它的明天，我们核算过，等项目上马，利润还是很可观的。”(张妍婷、俞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