弹棉匠 唤起了人们的一些思绪
刚开春,弹棉匠上路了,沿着春天的方向一路前行。他要叫遍城市:“弹棉花哎!”他有一根会叫棉花跳舞的弓弦,是他贴身的行李。弹棉匠走了很远很远的路,于飘絮的四月来到这座城市,他从一扇扇窗下经过,把那声音送进城市的万家窗口:“弹棉花哎!”他对城市的窗口存有一些幻想,以为有一声半声的回应不难,但这时,城市显得比任何时候都沉默。
对这喊得跟唱一样好听的声音,城里人充耳不闻了。弹棉的时代太陈旧了。谁家要弹棉花?现如今谁还张罗那个!现成的好被子商场里不有的是吗?旧被子破了扔掉,抱床新的回来就是了!
弹棉匠来自田野,他的声音有着春野的寥廓。这时节,他的家乡春泥已经犁过,黑土翻开肚皮晒太阳,种子要播撒了,村里的种田能手个个都在摩拳擦掌。他家不缺劳力,还难得有他这个弹棉的好手。春田不能荒芜了,祖上传下来的手艺也不能荒疏了。于是他上路了,踏着松软的土地,从一个村庄走向另一个村庄,从一座城市走向另一座城市,越过一道道山水,路过一片片油菜花田、紫云英田,沿着春天的铁轨,来到了这里。
在城市里,弹棉匠能揽到的活儿不多,只是很偶然,有一两家需要翻新棉胎的,那些人家准是有个节俭的,或怀旧的老太太,他们留住了弹棉匠的脚步。就在路边的空地上,弹棉匠扫出一小块地方来,铺上一张塑料布,用一根弓弦在棉花上面弹奏。那声音噌噌噌的,在城里人的耳朵听来再单调枯燥不过了,只有弹棉匠觉得美妙无比。弹棉匠是操独弦琴的乐师,也是指挥家,他指挥着棉絮翩翩起舞。一场棉絮之舞,那就是弹棉匠的春天啊!
在春日的大地上,在白杨树挺立的路边,在飞絮的天空下,弹棉匠再一次演示了自己的手艺,他有一丝满足感。弹棉匠时常暗自掂量手中的那根弓弦,仿佛又一次面对曾弹了一辈子棉的父亲和祖父。弹棉匠自言自语道,这根弓弦我摸了几十年了,扔掉了舍不得!
弹棉匠背起他的弓弦上路了,从一家窗口到另一家窗口,把那声音送进去:“弹棉花哎!”弹棉匠这样向一座春天的城市问候,他问候着城市里的每一个人,春夜身上可温暖?他的声音有着春野的寥廓。
弹棉匠的声声吆喝,唤起了人们的一些思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