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缉慈:中国产业集群面临升级压力
中国产业集群的规模和影响力实际上超过了许多人的想象。这里仅举一例。
在江苏扬州杭集镇36平方公里的范围内有80多家牙刷生产企业和1600多家牙刷相关企业,2万多人从事与牙刷生产相关的工作,一些企业除打造自己的品牌外,也承接了国外企业的订单。国外的大型零售商和采购商将大量的订单下在了中国的产业集群中。《纽约时报》曾对中国做了这样的报道:“从纽约到东京的买主希望能够一次性采购50万双袜子, 30万条领带,10万件童装,或5万件36B的胸罩……中国强大的新的专业化城镇越来越成为最适合下订单的地方……在那里,集群或网络中的企业相互提供原材料和零部件,发展技术,共享集中性供应中心的便利。”
长期以来,欧美一些贸易保护主义者指责中国通过压榨廉价劳动力、政府补贴和操纵汇率向世界倾销商品。他们却完全看不到在生产中能够提高效率、控制成本的集群力量。中国的产业集群中的企业社会责任问题已经得到政府和行业协会的高度重视。中国纺织工业行业协会率先在十个左右纺织服装集群内选择百家骨干企业建立中国纺织企业社会责任管理体系CSC9000T,对上千家中小纺织服装企业进行社会责任培训,通过自律树立企业、行业良好形象,营造公平贸易环境,构建负责任的供应链,以实现行业可持续发展。
2007年11月23日,国家发改委出台了《关于促进产业集群发展的若干意见》(以下称《若干意见》),在自主创新、生产性服务业、产业转移等方面对国内产业集群的发展提出了宏观指导意见。这个文件的重要性,在于表明了中央对于目前产业集群的认识和基本态度。
时尚的集群与混乱的概念
国家或区域竞争优势产业在地理上高度集中在一些地方,例如美国的电影产业在好莱坞、意大利的毛纺织在普拉托,相关企业在地理上靠近而且能充分互动,大量相关行业的人才和技术集聚到一定规模会释放出创新的能量,这些地方就是产业集群(Industrial Cluster,下文简称集群)。世界财富主要是在这些专业化区域内创造的。
在特定的产业领域,相互联系的公司和关联的机构在地理上集聚的现象在发展中国家也很普遍。根据我们对中国沿海和中部15个省份的不完全统计,同行业的企业集聚的区域有五百多个,专业化非常显著,有大沥铝型材、陈村花卉、古镇灯饰、永康滑板车、洛舍钢琴、安陆粮机、大芬油画、王庆坨自行车、新都家具、澄海玩具、泰达微电子等等,举不胜举。这说明企业获得效益不仅在于内部效率,还取决于企业的外部,从集聚中获得外部经济,从而降低成本。
这些集群内,供应商和制造商邻近,专业劳动力市场发达,通过分工合作,创造了低廉的成本。区域之间的分工也越来越清晰,温州的男鞋、成都的女鞋、晋江的运动鞋……中国两万多家鞋业企业集聚在以东莞、温州、晋江和成都为中心的四大鞋业基地。
在江苏扬州杭集镇,大规模的牙刷生产吸引了相关企业,例如生产聚氯乙烯材料的琼化集团和生产包装材料的山鹰纸业等,也吸引了生产牙膏的广西著名企业两面针集团。外部经济导致了成本的降低,在这里一支牙刷的成本只有不到五分钱。跨国公司高露洁兼并三笑集团的牙刷业务,将世界牙刷生产基地放在了杭集,这促使本地的五爱、明星、杰英特等初具规模的牙刷企业不断谋求创新,申请了大量专利,带动了大量小企业甚至家庭作坊的发展。如今杭集牙刷产量占国内市场的80%和国际市场的30%。牙刷产业又催生了从事宾馆用一次性旅游用品生产的大批企业。
但是,中国的大多数集群并不是建立在基于创新的竞争优势上,更多的来自于低成本的比较优势。但在国内集群成为时尚的今天,概念的混乱还不仅体现在创新性集群与低成本集群的混淆,集群还与其他概念缠在了一起,如专业化城市、特色产业部门、产业链、工业园区……以“集群”的称号出现在政府的红头文件和规划文本中,有的只强调了企业在地理上的邻近,如工业园区;有的只看到了企业间的投入产出联系,如产业链;有的只停留在对产业特征的简单认识,如专业化城市和特色产业部门。以“打造产业链”等为目标的集群政策可能因为目标和认识的错位而造成资源的浪费,难以实现预期。一些集群发展中存在着缺乏科学规划、自主创新能力欠缺、社会服务体系不健全、环境污染严重等许多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