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乃醒：5%左右的中小企业淘汰率才算合理

　　有观点表示，现在的中小企业面临的已经不是“发展”问题，而是“生存”问题。调查的结果显示：长三角与珠三角地区出现大量中小企业半停产、停产、甚至倒闭现象。

　　从当前中小企业所处的国际环境来看，美国次贷危机危机到全球金融市场，全球性的经济通胀以及原材料、能源等成本大幅度提升；从国内的环境来看，劳动力成本上升导致低劳动力成本优势被削弱，紧缩的宏观调控政策造成融资困难，中小企业资金链面临压力等等，造成中小企业的日子非常难熬。

　　造成中国的中小企业面临窘境的真是原因是什么？如何才能令中小企业重新焕发勃勃生机？

　　为探讨这些问题，本报记者专访了中国社会科学院中小企业研究中心主任陈乃醒。

　　依旧是人力资源优势

　　《21世纪》：目前，在国内宏观调控和国际不利环境的影响和夹击之下，中国中小企业发展的现实问题，引起了全社会的关注。

　　陈乃醒：谈这个问题之前，我想先阐明一下对中国经济社会发展十分重要的一个大战略：发挥人力资源优势。之所以说它重要，是因为它涉及到中国的崛起。这一战略，体现了中国的需求和特点，真正地发挥了中国的优势——劳动力资源。

　　《21世纪》：一谈到中小企业，就让人联系到劳动密集型产业、粗放经营、高能耗、环境污染等等。您所讲的科学发展是如何体现的？

　　陈乃醒：所谓科学发展，不是说技术水平越高就越科学，而是从中国的实际出发，能够充分发挥自身的特点，真正解决民生问题；真正能够发挥自身优势，促进发展，并且能将各种资源协调起来，相互支持，相互协调，促进发展。那么这就是一个科学管理体系。

　　《21世纪》：廉价劳动力长期以来被认为是中国的比较优势，但这种发展路径显然并非可持续的，中国的中小企业也不能总是走在低端的产业链上，您如何看待中国的人力资源优势？

　　陈乃醒：我把三十年的经济发展，总结这么几句话，叫做坚持市场机制，发展民营经济，发展中小企业，从人民生活必需品生产起步。

　　当中国融入世界经济一体化，就更应该突出劳动力资源优势这一战略。因为中国能带给国外什么呢，先进的管理水平？高端的科学技术？石油、矿质等矿产资源？国际知名品？

　　凭心而论，如果没有一个世界大舞台，我们的人力资源优势没法发挥。

　　但是，中国正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走向世界的。中国人民利用聪明才智，生产出价廉物美的产品，占领了市场，走向了世界。中国的制造业的成就也正是在这个基础上取得的。中国的基础设施建设在世界上都是非常不错的；中国人的生活水平有了很大的提高；四亿多贫困人口现在只剩一千多万了；还有中国的技术水平也在提高，“嫦娥一号”也要建立在有雄厚资本的基础上的，如此等等。这些成就的取得，就是建立在发挥人力资源优势的基础上。

　　刚才你讲，中国的制造业在产业链的低端，大钱让外国人赚了，我们收了一点加工费，但是这是不得已而为之。如果不收这个加工费，我们就无法起步。

　　《21世纪》：改革开放已经走过三十年的历程，中小企业也有了三十年的积累，这些企业应该如何摆脱仅依靠廉价劳动力、在产业链当中的低端位置？

　　陈乃醒：中国一个最基本的事实就是进城的2亿农民工，学历比较低，没受过什么教育，又没进行过专业训练。中国的人力资源优势，也是市场机制作用的结果。农民劳动力普遍而言竞争太激烈了。比如一项工作，如果有人每月1000元钱不做，可还有很多人800元每月就干了，这样就使得企业压低了劳动力成本。

　　这个压低是不是合理呢？我觉得有一定的合理性。每月挣800元钱就可以基本满足他的需要。不是说800元就一定很残酷，不一定，残酷不残酷是相比较而言的。

　　中小企业的压力主要来自外部

　　《21世纪》：据调查，目前长三角与珠三角地区出现大量中小企业半停产、停产甚至倒闭现象。为什么中小企业对于这次宏观经济政策调整的反应比较集中？

　　陈乃醒：我认为这些压力主要来自外部。比如节能减排。事实上，中小企业也在减排，也在进步，也在发展。中小企业30年来的发展，就是改革与调整的过程，也是继续提高的过程。我研究了浙江和江苏的中小企业，其技术发展大体上经过了五个阶段。第一个阶段是人工阶段；第二个阶段就是半机械化阶段；第三个就是机械化阶段；第四个就是半自动化和机械化混合阶段；第五个就是自动化阶段。中小企业发展的这五个阶段，又和他们的生产环境对应起来。

　　《21世纪》：您的言下之意是，中小企业随着自己的发展逐步提高，没有必要人为地拔苗助长。

　　陈乃醒：对，但不能否定政府政策的引导作用。在我们的意识里，这些中小企业，可能还是手工生产，高能耗，污染环境。其实，很多中小企业已经不是这种情况了。随着中小企业的发展，企业必然逐步建立与其发展相适应的硬件和软件环境。

　　人们的认识也是有一个过程的，企业的变化也总是有一个过程的，不要着急，着急了反而要翻车。

　　从去年底开始提出来宏观调控的“双防”，即防止过热，防止通货膨胀。但2008年，世界经济衰退开始出现了。现在这种衰退造成的影响，今后如何发展还难以预料，不确定性增加。加之，中国的通货膨胀不确定性，我们应该调整对中小企业的政策。

　　通货膨胀的不确定性，是因为我们不可控制比如国际原油价格、国际粮食价格、国际矿产资源价格；加上目前中国对国内的石油、燃气、电价、粮食等价格进行控制，而这种控制的财政成本相当高，很难持续；还有，中国巨大的市场和发展潜力还会吸引国际投资和游资进入中国寻找挣钱的机会，那么依据当前的外汇管理制度，势必造成扩大基础货币发行，给抑制通胀造成一定的压力。所以，综合国际国内因素，我认为各种因素综合作用，将导致中国控制通货膨胀的难度加大。

　　《21世纪》：那您认为政府应该怎么做？

　　陈乃醒：政府要采取方法来发展生产，避免通货紧缩，特别要避免一方面物价上涨，另一方面生产下滑，经济萎缩。

　　我们把重点放在发展生产上，特别是把发展重点放在要通过改革降低成本使企业能够上升一个台阶，提高管理水平，各方面的素质；通过技术改造，通过管理水平的提高来进一步降低成本，提高产品质量，提高经济效益，提高效率。从而，继续发挥中国人力资源的优势。只要我们能够促进企业发展，而企业自身又有发展的积极性，我们一定能够通过提高积极性，通过加强管理能够降低生产成本，提高经济效益。

　　5%之内的淘汰率

　　《21世纪》：中小企业寿命国际上平均是3至5年，您如何看待中小企业的生存周期？

　　陈乃醒：竞争的结果是有一部分要倒闭的，特别是在中小企业，平均寿命也比较短。这是正常的。在中国目前来说，也不见得是坏事。但问题就在于中小企业倒闭的数量要有一个合理的界限。

　　我认为其合理的界限大概是在5%之内的淘汰率，这是合理的。在正常的年景下，淘汰率是5%，如果有更多的企业注册，这样总数是增加的。在中国这么多年的正常情况下，企业总数增加才是正常的。

　　《21世纪》：也就是说可以看两个指标，一个是中小企业的淘汰率，保持在5%以内；另一个是新成立的中小企业占总量的比值。

　　陈乃醒：对。

　　《21世纪》：现在中小企业淘汰和新成立的情况如何？

　　陈乃醒：我现在没有得到最新的数据，还不敢说目前淘汰率是多少。但我知道，1995年至2000年那段时间内，中小企业的的淘汰率大概在10%左右，所以总数基本上是减少的。

　　当然，可能是在竞争中，由于中小企业被淘汰、兼并、购并、联合，中小企业的规模壮大了，因此中小企业的产品产值是增加的，利润是增加的，这是正常的。问题就在于假定我们企业数量减少，但是企业的产值和附加值以及利润投资都是持平，或者减少的，那么情况就应该是不正常了。

　　截至今年上半年，珠三角和长三角企业淘汰率比较高，某些行业甚至超过一半已经淘汰了。比如有的地方眼镜、鞋业、打火机行业等等。今年上半年春季广交会大概订货总额只相当于正常年的10%多一些。这就不太正常。

　　有人说经济不能解决所有问题，但反过来说没有经济所有问题都解决不了。只有通过经济的发展才能长远保障企业权益。中国假如仍然能够以较低的成本和国外竞争，做到了这一点，虽然国际环境不是很好，但是中国的中小企业依然可以立于不败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