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装秀还是静态展？时尚品牌财力的较量

打扮成骑士的John Galliano

　　Viktor Horsting 和Rolf Snoeren 是伸展台上的行为艺术家。1999 年,他们曾在“俄罗斯头巾系列”(Babushka)发布会上另辟蹊径:模特Maggie Rizer站在旋转舞台上,这对设计师组合亲自上台,为她穿上一层又一层缀满水晶的衣服,最后,Rizer 身着多达9 层,重逾70 公斤的服装向观众作展示。设计师当时解释说:“我们要为时装的排外性和不实用性高唱一曲赞歌,它们造就了时装的独特魅力。”

　　十年过去了, 在Viktor &Rolf 的2010 秋冬成衣系列发布会上,观众们惊讶地发现一切又在重演——不过是以倒带的方式进行。这次成为舞台焦点的还是一位1990 年代名模, KristenMcMenamy。两名设计师将她身上的衣服层层脱下,一件件为随后出场的模特穿上。当年他们曾说过:“当下面一层服装被上面一层服装遮住之后,人们就看不见它了,然而它依旧存在。”十多年后,他们层层揭开了这个尘封之谜,一个造型底下存在的又一个造型。

　　这场犹如侦探电影大结局的发布会在一片如雷的掌声中落幕,现场许多观众甚至激动落泪。到处都能听到赞叹声:“这才称得上真正的秀!”设计师是不是想告诉观众:即便是看来最不实用的衣服,其实也有它实用的一面？

　　与Viktor &Rolf 相反,在本次巴黎时装周上,不少品牌用最实用的方式做了最不实用的发布。A.F. Vandevorst 和Sharon Wauchob 选择的发布场地都是巴黎美术学院礼堂。在简单白背景之下花个二十分钟,“平静地”让模特穿着品牌的新系列时装走个来回——尽管一切都有板有眼,给人的印象却有些冷冷清清。A.F. Vandevorst 巧心思地在每个观众的座位上放置了一支粉笔,作为对本季设计语汇的小小暗示。果然,新系列中大部分衣服上都出现了粉笔画的痕迹——究竟那是一种新技术印花,还是真正的粉笔印？它们又被画在了何种面料之上？可惜尽管在场观众对这个问题颇感好奇,远远坐在观众席上却又得不到答案。走出巴黎美院,时装编辑们也许会对刚看过的系列报以学术性赞美,但紧接着就要忙着奔向下一个秀场,至于前一场秀上的遗留问题,多半已经被他们扔进了塞纳河。

　　时装周期间,时装屋的主要工作事实上包括两部分——发布会及隔天的re-see。买手和时装编辑在发布会上看到新一季的创意和廓形,接着再去resee深入了解,近距离接触和感受新系列的工艺和面料。然而对忙碌赶场的他们而言,有时候一场实实在在的静态展示就可以综合发布会和re-see 的双重功能。通过现场与设计师和公关的直接互动,他们可以了解到更全面、更细致的内容。考虑到密密麻麻的日程表和交通堵塞的巴黎,不少人开始认为,与其劳命伤财去举办平平无奇的发布会,还不如安排静态展来得更加实际和环保。

　　当然,对于Viktor &Rolf 这样的“戏剧爱好者”而言,静态展绝对不足以满足他们的表达欲望。Christian Dior 和Chanel 当然也是同道中人。观众们期待每季Chanel 的斜纹软呢新搭配,同时也争相猜测Karl 又会把大皇宫变成什么样。John Galliano 呢？他这次会以怎样的奇特造型登场？人人相信,这位喜爱角色扮演的设计师绝不会让观众失望——在几十个造型之后,他的登场才是发布会的压轴戏,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期待最后那重磅一击。

　　走了出来!从这身穿着来看,他多半是一个刚在决斗中将仇敌刺死的,志得意满的骑士。他以缓慢的速度在T 台上行进了一半之多,充分享受观众对他的欢呼膜拜,接着再慢慢返回,在走入后台之前,又背对观众,驻足半晌,做足戏份,这才正式谢幕告别。他的整套行头与开场时Karlie Kloss 那一袭贵妇骑马装遥相呼应——Kloss 是气势磅礴,扑面而来,Galliano 则是大获成功,绝尘而去。而开场长达半分钟的雷鸣声、马蹄声和道道闪电更是早早地将观众带入了暴风雨的沙场。

　　要举办一场充满戏剧性,恍如舞台剧的发布会,除了奇思妙想之外,更多时候起到关键作用的因素是资金。Chanel 秀场上的冰山高达8.5 米,全部用来自瑞典的冰雪筑成——除了将北极熊般的模特搬上T 台,上演一场“濒危动物时装驯兽会”之外,Lagerfeld 还在现实生活中再现了愚公移山的传说。跟愚公当年动用全部家人、耗费大半辈子不同,Chanel 以雄厚的财力在短短一周内移动了冰山。

　　在这嫌贫爱富、贪慕虚荣的行业,如果你不能斥资移山,没有打扮成拿破仑的决心,也找不到一个愿意为你穿上70 公斤衣服的名模,你来到巴黎——可能还是远道而来——是想要赢得成功,还是想获取同情？

　　几十分钟的代价是数百万人民币,而时装发布的最终诉求就是获得订单。考虑到目前的全球经济状况,在巴黎时装周的日程名单上,有没有哪家时装屋无法拿到足够的订单,以支付发布的费用？我们目前还不知道答案。

　　“尽管衣服都很棒,实际情况却不容乐观。消费者还是瞻前顾后,所以我们要为他们提供更加实用、更具吸引力、更加难以抵抗的选择。”Linda Dresner时装店经营者Linda Dresner 告诉记者。

　　一个世纪以前,时装发布会在各个时装屋的沙龙内进行,不允许任何现场速写和拍摄。如今,每场发布会在第一时间就通过互联网传到地球的各个角落,时装正在越来越深刻地影响着人类的文化生活,发布会早已不再是纯粹的服装展示。每家时装屋都必须面对这样的悖论:时装周既是一场订货会,又不完全如此。令消费者难以抵抗的新装,需要一场令买手和时装编辑难以抵抗的发布会来推广——正如Viktor &Rolf所言,时装的终极力量隐藏在它那毫无用处的外表之下。

　　这就是那个秘密——一个被层层衣服掩盖,观众无法看见,而设计师心里却必须明了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