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代纺织诗歌一瞥
生意社8月23日讯 近代诗歌,如果单以时间论,自1840年鸦片战争始,至1911年辛亥革命,前后不过半个世纪光景,在中国漫长的诗歌发展的河流中,只是一朵飞溅的浪花。但由于中国社会经济性质的深刻变化,使这一时期的文学具有许多前所未有的新的内容。近代诗歌的醒目之处在于,许多诗人都力图通过诗歌的标点、行句,摄下眼见的瞬息万变的现实和正在发生的重大历史事件,近代诗歌的一个宝贵价值,就是它的“诗史”意义。从能够读到的几首近代歌咏纺织的诗歌里,可以清晰地看到,在帝国主义与官僚资本相互勾结的重压下,中国弱小的分散的纺织业如何衰败的过程。
诗人们在五口通商(1842年)不久,就敏感地看到了中国经济的进一步贫困。张子虞的一首绝句:“互市甘松满海滨,青云望气识金银,可怜伎巧开中土,菽粟人间贱似尘。”(《泛海咏史》)谭莹的诗句说得更简洁明了:“互市利既分,濒海力遂困。”(《甲寅书事》十五首)
洋货伴着火轮的隆隆声滚滚而来,到处充塞,诗歌里有不少具体生动的记载。蒋师辙过天津紫竹林写了一首《天沼歌》:“天沼不溺穷冥开,峨峨夷舶横空来。破浪无劳视飞綩,殷雷激荡双轮催。纟集贿篚筐累千亿,海滨捆载车轳辘。开场九市竞陈列,蜃气幻作金银台。斑罽流苏混朱绿,绣螺锦贝争奇环……”广东的情况,亦如杨季鸾所咏:“重洋破浪浩无垠,粤肆争传百样新。谁道楼台凭蜃气,但夸组织出鲛人。奇珍入境曾闻禁,食货通商竟有神。番舶累累载何物?极天烟焰黑如轮。”(《杂感》六首之一)这两首诗都描绘得细腻逼真,使人读罢,眼前浮现出一幅幅立体的画面。
海关进口的大洋货中,以西洋布与洋纱为大宗。倪在田的《西洋布》,形容西洋布运积在“火轮车站”上:“机中锦字流费断,天外飞车屈戍哗。”姚莹的《荷兰羽毛歌》嘲讽外国奸商的狡黠与“贵人大贾”奇珍洋货的媚外丑态,语言晓畅泼辣:“荷兰羽毛不易得,数金才能买一尺。贵人大贾身服之,意气非常动颜色。吴绫蜀锦皆暗淡,何况寻常布与帛?荷兰小国通西洋,海道至此万里强。往时诸国尽互市,荷兰岁岁来盈筐。红毛恃强作奸黠,劫夺不使来舟航。如今独有红毛种,货远不及价亦重。世人好异亦贵之,坐使蚕家丝积壅。吁嗟乎!食惟饱腹衣被寒,轻纨细縠徒华观。华观不足厌罗绮,纷纷异国求其难……众商接待皆屏息,一语不合红毛嗔。”
西洋布、西洋纱大量倾销,市场被抢掠,致使乡里织机纷纷停息,织工衣食无着,还日夜为官税操急,他们自然要泣诉,要愤怒。邓嘉辑的《秣陵织业行》说素以“织工巧”名震一时的秣陵织业行,“承平之日甲天下,水载以舟陆运马。富商大贾工负贩,仰给至无游手者。兵燹以来未复业,湘乡相公发军帖。招集四方织户来,吱吱轧轧机房开。机房开,丝不贱,火船载丝出洋去,富者干没贫不便。今年丝价高于珠,我见童子泣路隅。自言家有织机匠,年年衣食才有余。而今十机不织一身闲,那得摇丝车?我为童子三叹息,长官司机捐设正急。”童子的哭泣接应着织妇的叹息。方濬颐的《织妇叹》,用歌行体,如泣如诉地抒发了“不织之妇”的叹息:“呼嗟乎!四方团练农不耕,四海通商妇不织。不织不耕之农何咆哮,不织之妇惟太息。太息未了向客言,掩袂欲语先声吞。妾家珍此一端布,籴将新谷供晨昏。不堪市有波斯胡,西洋价贱难与论。千钱胜穿鹑结衣,三百可裁犊鼻裈……停我九张机,废我五杂俎。藁砧荷戈去不返,说到征衣泪如雨。”诗人通过“道旁过客”的“噫嘻”来揭示何故“停我九张机”:“尔作织妇毋乃痴,方今有道宾四夷。火浣之鼠冰蚕丝,香荃石胍咸在兹。不耕而食不织衣,闺中奚用鸣梭为?”这两首诗选择童子、织妇的悲惨遭遇,有相当的典型意义。
近代以纺织为题材的诗歌,所见不多。上述所引几首纺织诗歌,尽管它们艺术上没有多少创新和特色,但从密切诗歌与现实生活的关系,研究近代社会经济变迁,特别是了解辛亥革命爆发有着诸多深层次的社会原因的意义上说,都值得珍视,值得加以援引、绍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