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一家老丝厂的困难境遇

　　一边面临生丝行情大起大落，一边因环保问题关停生产线——杭州一家丝厂的困难境遇

　　还记得今年春蚕茧上市的时候，得知春蚕茧价格比去年下跌了三成，丝绸之路董事长凌兰芳在微博上为丝绸行业叫苦，引来了众多媒体的关注。

　　数月过去，又轮到早中秋蚕茧上市了。如今，蚕茧价格行情冷还是暖？丝厂经营状况是喜是忧？日前，记者赶在早中秋蚕茧刚刚结束收购之时，走进经营了20年之久的老丝厂杭州华峰丝绸有限公司。

　　走访> > >20年的老丝厂空无一人

　　记者从杭州市区出发驱车两个小时，在杭州市余杭区仁和镇一处居民区内，好不容易才找到了华峰丝厂的“老巢”。

　　想象中，这个季节早中秋蚕茧上市，厂区内应该人声鼎沸，工人们正忙碌着，缫丝机器运转的声音轰鸣。但是，走进华峰丝厂厂区大门，却是另一番景象。工人的身影没了，4组缫丝机器全部停了。走进厂房，感觉时间像被凝固在下班后的傍晚，一切都好安静。

　　“刚刚才关停的。”杭州华峰丝绸有限公司董事长施元吉脸上找不到一点笑容，他用手摸着这些熟悉的老机器，忧伤涌上心头。

　　华峰丝厂成立于1992年，至今也已经有20个年头。在余杭仁和镇，华峰丝厂和震远丝绸、东塘丝厂(原名，现已改名)、旺成丝厂是当地4家小有名气生丝厂，年销售额可达3000多万元。

　　“我们厂里员工最多的时候有300多人，关停前也有100来人。”施元吉介绍说，由于排污许可证将于10月31日到期并予以注销的原因，华峰丝厂暂时关停。厂里的四组自动缫丝机是花了七八百万元引进的，如今恐怕是要当废铁贱卖了。

　　施元吉告诉记者，杭州是旅游城市，对环境要求越来越高，余杭区45家重点排污企业将于五年内分批次全部关停，自己的企业正好在关停之列。旺成丝厂也遭受了相同境遇。

　　据了解，杭州、嘉兴、湖州向来是浙江乃至全国生丝产量较高的地区，然而近几年来却关闭了不少企业，杭州地区来看，只有余杭还剩几家。不仅杭州如此，温州、宁波的企业也已寥寥。整个浙江生丝企业越来越少了。

　　生丝价格“打摆子”企业吃不消

　　由于环保的问题关停企业，施元吉没话可说。不过，当记者问到近年来的生丝价格行情时，他的话匣子一下子打开了。

　　“现在鲜茧价格是十七八元一斤，生丝30万元一吨。利润不好，成本和售价差不多持平。去年情况更糟糕，2011年6月份，生丝一吨还有40万元，到了7月份就猛跌到30万元。7月生丝售价30万元，用的是5月收购来的茧，当时成本38万元，成品的生丝还净亏8万元。真让人吃不消！”

　　施元吉告诉记者，厂子就算不关停，也同样遇到了发展的瓶颈。这几年生丝的价格大起大落。前年生丝的价格从28万元/吨一下子涨到30多万元/吨。“前年价格一直在往上走的时候，大家都收了很多蚕茧，第二年价格跳水，大家都亏，前几年赚的钱都亏进去了。”

　　除了生丝价格行情“打摆子”外，施元吉早些年就感觉到行业的一些让人不安的现象。“每年年初开工的时候，工厂里的员工总会少几个。年纪大的人做不了这个活，年纪轻的不愿意来干。我们工人平均年龄是35-40岁。”

　　另外一个“不安”来自蚕茧。“近5年，蚕茧产量起码少了一半多。10年前，蚕茧都是送上门，现在反而是抢蚕茧。茧农都不愿意做，这行很辛苦，半夜都要起来喂蚕。”

　　还有一些压力来自同行业的竞争。去年由于出口市场行情低迷，出口标准的产品转内销挤压国内市场。像华峰这样以内销为主的企业还是受到了影响。施元吉告诉记者，一些生丝厂这几年也在突飞猛进，广东、广西的生丝厂，规模大的已经达到二三十组缫丝机。

　　行情> > >蚕茧价格有所回暖但产量减少

　　作为生丝的原材料，蚕茧价格直接影响着下游环节。记者从物价部门获悉，近期收购的早中秋茧价格有所回暖。

　　浙江省物价局网站上显示，由于今年茧丝行情持续回暖，中秋茧收购价格上涨幅度较大，嘉兴地区的中秋茧收购价平均每50公斤为1900元左右，今年同比涨四成。目前3A茧丝的期货价每吨为35.5万元，比年初的30.9万元上涨14.89%。

　　来自淳安的数据显示，今年茧期从五期改为四期，除春、夏茧以外，秋茧由早、中、晚秋改为早中秋和晚中秋。今年淳安共收购早秋茧808.2吨，收购均价为1921元/50公斤，同比上涨17.42%。

　　虽然茧价有明显回暖，但对于淳安千岛湖威坪村的蚕农程斋生来说，这个行情远没有达到预期。“这一季卖到了1800元/50公斤的价格，到10月中旬上市的晚中秋茧质量要好一些，可能会卖到2000元左右。不过，前年最好的时候能买到2700元/50公斤，现在这个价格还差一大截呢。”

　　记者注意到，不管是蚕茧价格高还是低，其养殖量都在逐年减少。以湖州为例，继中秋蚕发种数大幅减少后，湖州的晚秋蚕发种数量再度出现大幅减少。全市晚秋蚕发种数32098张，较去年同期减少11961张，减幅达27.1%；其中，市区、德清县、长兴县、安吉县发种数较去年同期分别减幅分别达39.5%、25.2%、12.9%、6.1%。

　　“现在养蚕的人越来越少。”程斋生称，养蚕很辛苦，利润不高，算下来一个月只能赚个两千多元，还不如出去打零工赚得多。有的地方甚至砍掉桑树改种其他果树。

　　内忧外患茧价走势扑朔迷离

　　行业内都知道，当年赫赫有名的业界翘楚杭州新华丝厂、德清顺风丝厂相继在五六年前倒闭。国有企业数量庞大的退休工人的福利、不够可观的企业利润拖垮了80多年历史的老企业。而现在，一批像华峰这样由乡镇企业发展起来的生丝厂又处在生死存亡的节骨眼上。

　　“做实业需要行情稳定害怕大起大落，搞投机需要涨跌无常波诡云谲，过山车打摆子会把人折腾死，农民栽桑毁桑，企业开厂关厂，行情忽上忽落，端的是坑工坑农坑消费者。一个行业走向衰落，标志就是喘气抽筋、上吐下泻。”

　　今年早些时候，当业界关注到生丝价格起落变化的时候，丝绸之路董事长凌兰芳早已忧心忡忡。

　　凌兰芳认为，今年蚕茧价格再次遭遇“过山车”、“打摆子”现象，表明宏观经济环境和企业生存状态更趋严峻。

　　“去年以来，欧债危机订单骤减造成行业恐慌，丝价下跌，导致春茧均价每50公斤(下同)1610元，比去年跌去三分之一，蚕农深受其害，愤而减少秋茧饲养，个别地区甚至毁桑弃桑，导致下半年蚕茧产量普减。虽然外来订单没有明显增加，但是低档过剩的产能仍想活命，不备秋茧势必提早关门，于是倾囊抢收，茧价又抬升到2000元。但毕竟需求乏力，资金有限，近几天又回落了200元。这个过程，凸显了农户与企业处在不安与无奈之中，日后走势更加扑朔迷离。”

　　凌兰芳分析认为，近年来，茧丝绸产业暴涨暴跌愈演愈烈，主要原因是外部经济危机和内部经济下行，加上传统制造业的中小民企生存困难，产业割裂，市场无序不见好转等多重因素叠加而致。

　　突围> > >加快行业兼并重组“腾笼换鸟”

　　“迄今为止，丝绸消费仍是出口，主要目的地是欧美日，外部经济不好，订单持续减少。丝绸原料供应靠农户散养，各种成本高企，蚕农没有积极性，东部产区数量减少质量劣化，西部新产区配套跟不上。制造企业夹在中间受苦，十年无赢利，过日子都艰难，谈何技改创新？照此趋势，东部传统丝绸厂只靠缫丝和有梭织机生存的，大约五年内死光，种桑养蚕的十年内告别杭嘉湖。”生丝企业的式微落入凌兰芳的眼里，痛惜有余。

　　“以湖州为例，5年前的40多家缫丝企业如今只剩下12家，而且只有我们丝绸之路集团的浙丝二厂维持正常两班生产。虽然我们高端品牌供应爱马仕，但生产规模也在减缩。”

　　今年8月15日，凌兰芳向有关领导汇报丝绸纺织行业的困难现状，包括订单减少企业无赢利，原料暴涨暴跌和质量退化，成本高涨，装备落后，技改无钱，品牌难做等，也表示自己虽然有决心有信心克服困难转型升级创建品牌，但也请政府给予帮助支持。一周后，工信部总工程师朱宏任带队到丝绸之路集团等企业现场考察，提出支持改进意见，同时，浙江省经信委立即下文，出台扶持本省丝绸产业转型升级具体政策，受到企业欢迎，增强企业家信心。

　　凌兰芳认为，丝绸行业的脱困与转型升级是一个长期艰苦的过程，会有一批企业淘汰死去，更会有一批企业脱颖而出做大做强。中国丝绸行业的出路在于创新，需要几个方面的突破。

　　“原料产业化。有好原料才会有好品牌。要有几个区域性的规模化蚕茧生产基地，靠种桑养蚕的科技进步和生产经营模式的变革来推动原料产业化，建设高产优质稳价集养的原料供应模式，结束目前低产差质乱价散养的原料局面。”

　　他提出丝绸企业的装备应该智能化，彻底改造目前丝绸行业的落后装备，导入信息技术，重设工艺流程，提高生产效率，减轻劳动强度，增加产品附加值。同时，加快行业兼并重组腾笼换鸟，淘汰落后过剩产能，依靠大集团强企业好品牌引领发展，创建培育民族丝绸的国际化品牌。

　　此外，他还提出丝绸企业打造两条微笑曲线：一条是企业微笑，提升企业研发能力和营销能力；一条是产品微笑，提升科技含量和文化含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