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服装业年度人物】张晓峰:以梦为马 以汗为泉
生意社11月29日讯 张晓峰怎么也没有想到,1991年自中央工艺美院(现清华美院)毕业回到宁波后,便开始了与服装业长达20多年的不解情缘。
三个“第一次”
醉心画画的他考上了服装设计,班里只有三个男生;毕业后分配到宁波二轻局下属的丝绸绣服厂,少年心气却让他在半年后毅然出走;90年代遇上百货业兴盛,承包的百货柜台让他赚到了人生第一桶金,并终于成立了自己的设计工作室;工作室取名“金顶针”,与号称“服装奥斯卡”的法国高级手工时装创新大奖同名,当时年仅24岁的张晓峰,年轻的心头装着一个神圣的梦。
90年代的中国服装界就像一个朦胧的清晨,1994年,张晓峰组织的宁波第一支时装模特队像是一缕朝阳,第一次向宁波人勾勒出“时尚”的清晰容颜;他带领着工作室,用仅仅一个月的时间设计制作出上百套时装,并在1996年领衔发布了宁波第一场大型时装秀,同时也是宁波这个日后以服装产业闻名的城市的第一场大型时装秀。至今,张晓峰依然记得那一天,当模特穿着自己设计的时装缓缓走来时,现场观众那兴奋与惊艳的表情;那一天,一切都是前所未有,紧接着在1997年,“宁波时装秀第一人”张晓峰统筹了宁波第一届国际服装节,正式开启了宁波服装节至今16年的征程。而这三个“第一次”,也不知不觉地把张晓峰和宁波服装紧紧地连结在一起。
第一届宁波国际服装节的一炮而红点燃了宁波政府和当地服装企业的激情,1998年宁波服装协会正式成立。在那些服装业全面腾飞发展的光辉岁月里,张晓峰把自己的身心全然投入到了协会的工作。张晓峰是宁波服装协会的第四任秘书长,也是协会的第一个专职秘书长。在任期的八年里,张晓峰带着服装协会完成了三级跳:从月湖边只有两个人办公的几十平米办公间,到老外滩充满艺术气息的工作室;从两名职工发展到4个部门、创办了协会刊物、构建了协会服务网站、300多家会员企业;2012年,张晓峰的理想是完成第三个三级跳,配合政府、企业,整合线上线下资源,完成把宁波从服装大市、服装强市打造成真正意义上的时尚之都的三级跳。宁波一直在转型,张晓峰也一直在努力。
一场意外,改写一生
宁波国际服装节就像是张晓峰画笔下最珍贵的作品。直到2009年,当时全国著名的宁波国际服装节已经迈进第13个年头,然而就在那一年服装节的最后一天,张晓峰吃过午饭马不停蹄赶赴余姚裘皮节,就在驱车路上,一场突如其来、几乎致命的意外从此彻底改写了他的人生。
赶往余姚的路上,张晓峰突然发现自己不停地打哈欠,服装节期间一直保持高度精神集中的他觉得这并不寻常。他并无倦意,眼睛却在不听使唤地慢慢闭拢,再过了几分钟,踩着油门的脚也开始变得麻木。张晓峰意识到自己的身体有异常状况,在头昏目眩中他紧急地把车停下,左手拽着钱包、右手握着手机踉跄着走进旁边的一家酒店,还没来得及说明情况,他便轰然倒下。当他再度醒来,已经是十多天以后。从他睁开眼睛的那一刻开始,生活竟然变成了一场博弈、一场灾难。
张晓峰并不知道,在他昏迷的十多天里,他的妻子收到过6张病危通知书;他也不知道,自己是突发严重脑溢血,导致右侧肢体偏瘫和命名性失语;他更加不知道,医生说他就算醒过来也将永远残废;他甚至看不到,自己的头被脑内淤血涨大了一倍,右半边脸也歪掉。苏醒的那一刻他只是发现,自己明明有话要说,嘴巴却怎么也没法吐出哪怕一个字;身体明明想动,手脚却根本不听使唤,整个身体都不受自己控制。
“一个好端端的人,怎么突然间就能毁了呢?”张晓峰说,回想起这一场灾难性的意外,他总是忍不住这样问自己。他承认,自己是个要强的人,他不允许自己一直瘫痪着,即使从此终生残疾,也要做一个能行走能写字能说话的残疾人。为了使风险和后遗症状减到最低,家人与医生商量后决定对张晓峰采取保守治疗,靠吃药和输液来消除颅内淤血和降低血压。瘫痪在床两个月后,张晓峰逐渐可以离床并坐在轮椅上,也开始勉强能说一些单字。
张晓峰回忆说,康复治疗的初期每天都很着急,或者是恼火,脑袋明明是清晰的,但是连一句完整的话都不能说完。那段时间,工作上的电话一点也没有间断,张晓峰固执地让家人帮他拿着电话,他自己则用尽全身的力气与电话那头的人应答,也不知道对方是否能听明白。张晓峰说,他只能这样逼着自己,医生坦白地告诉过他,最理想的情况下,他的身体也只能恢复至原来的80%至90%,而且只有靠坚持不断的锻炼和改变生活习惯才有机会实现。
离开接受抢救的宁波第一人民医院,张晓峰在妻子的陪伴下到上海康复医院接受物理治疗。他的妻子陈巧琼说,转移的全过程,她都要小心翼翼地用手捧着张晓峰尚未完全消肿的头,医生说,路上稍有颠簸,张晓峰都有可能再度垂危。在上海的日子,张晓峰每顿只能吃二两白米饭和一碗滴油不加的菜汤,白天还要进行一些列的物理治疗,短短的两个月时间里,他瘦了二十多斤。
陈巧琼说,以前的张晓峰能说会道,病发之后却连最简单的事物都说不出来是什么。在康复医院里,张晓峰的第一个课程就是看图说话,一本小册子上画着鸭子,小鸟和其他动物,张晓峰死死盯着纸上的图画却愣是憋不出一句话,往日再简单和熟悉不过的事物,却变成一个个无意义的图案。除了命名性失语症,右半身的瘫痪也让张晓峰失去了书写的能力。不服输的张晓峰开始学习用左手写字,直到病发一年多之后,通过每天不间断的练习,他才终于能重新正常地书写。
至少我还活着
生活是如此地漫长,对于张晓峰来说,这场突如其来的意外彻底改变了他的人生轨迹。在四十岁的那一年,在事业最顶峰的时期,前半生的积累仿佛被一只大手无情地全部抹掉,而困在一个二级残废的身体里,前路又显得这样艰难与渺茫。张晓峰说,自从昏迷中苏醒过来,深深的绝望甚至让他萌生自我放弃的念头,但是他并不甘心,情况再坏,起码生命还在。医生说,遭遇如此严重的突发性脑溢血,十个患者之中只有一两个能像张晓峰这样幸运地存活下来。病发后,能通过每天坚持不懈的锻炼而康复的,更是罕见,张晓峰笑称,医生都说他是院史经典。
认识张晓峰的人都说,从前的他是个工作狂,想到什么就要马上去做。张晓峰自己也承认,加班到凌晨三四点是家常便饭,长期的高强度工作和不规律的生活节奏日积月累最终导致了这场重病的爆发。说不了话、走不了路的黑色岁月,让他开始重新思考生命的意义。别人总是说,没有经历生死一线,就不懂生命宝贵。在切肤之痛中挣扎的张晓峰终于发现,一切以前觉得重要的事情,在生命面前竟是如此微不足道。
“至少我还活着”,张晓峰每天在心里默念。他甚至没有时间来自怜自悯,除了积极锻炼,为了生存,他没有选择的余地。病发的半年后,张晓峰的左脚开始可以重新活动,但走路的时候还需要妻子在旁边用绳子把他的右脚拎起来;一年之后,他已经可以自己一个人走路了。尽管走得很慢,右脚也依然有点瘸,一开始,短短一百米的距离他足足走了一个小时,家人看在眼里虽然心疼却也不敢劝他;后来步速一天天加快,张晓峰也养成了每天围着体育馆走两小时的习惯。张晓峰说,每天6点钟起床,吃完早餐后就自己慢慢走去离家半小时路程的体育馆,绕着体育馆走上两小时后再一个人走回协会办公室,下午处理完工作后接着又去做瑜伽和游泳。
两小时的步行,加上一小时的瑜伽和一小时的游泳,哪怕对一个身体健康的人来说都是相当大的运动量,身体还在康复中的张晓峰凭着惊人的毅力愣是坚持了下来。去年的大年三十晚上,和家人吃完饭后张晓峰倔强地顶着寒风执意到体育馆走圈。街上人迹寥寥,走过的一个个小区传来热闹的欢笑声,眼前的灯笼彩灯照得人恍惚,偌大的体育馆里,却只有一瘸一瘸的他一个。张晓峰说,当时心里复杂的情绪根本不知从何说起。
曾经,他是户外探险发烧友,走过天南闯过地北;后来,他只能逼着自己用左手刮胡子,一开始总是刮得满脸是血;现在,他能熟练地用左手系鞋带,甚至还每天单手为家人下厨做饭。陈巧琼说,在张晓峰病发前,家里的饭菜都是她一手包办的,自己最喜欢吃他做的烧鲫鱼。病后,张晓峰并不把自己当病人看待,依然切菜、做饭,陈巧琼心疼的同时,又不得不以平等的姿态与他相处,生怕过分的保护会伤害他自尊。张晓峰说,“那个时候,谁帮我就等于在害我,手和脚都在自己身上,我只能靠自己。”
三年过去了,从瘫痪、失语到重新站起来并能走动,张晓峰说,他听过冷嘲热讽,见过质疑排挤,也深深感受到了朋友家人的爱与关怀。虽然右手还未完全从麻痹中恢复,出席企业活动的时候,张晓峰依然能用左手在名册上轻描淡写地签上自己的名字;虽然右腿还是有点瘸,但每天超过三小时的运动量雷打不动,即使台风“海葵”来临的那一天也不例外。
从驱车前往余姚到轰然倒下,前后不过两小时,而这短短的两小时几乎将张晓峰的前半生全部清零。他说,这得来不易的后半生反而给他带来了更多从前无法体会的智慧。坚持锻炼让他减去了身体并不需要的负荷,健康的生活规律让他彻底告别了“三高”,缓慢的语速更是给了他更多的思考余地。“瑜伽和游泳不仅让我僵硬的肢体一点一点柔软起来,还带给了我极大的平静”,张晓峰说,失而复得的生命,沉淀下来的心灵,他没有理由不感激。
最激情的同事,最坚强的朋友
一场不可逆转的重病,从绝望到奇迹,张晓峰并不是一个人在战斗,家人、朋友、同事的支持与鼓励让他重新找到了自己的价值。宁波市人民政府副秘书长陈国强和张晓峰二十多年来一直保持着亦师亦友的关系,在他眼中,在工作上,张晓峰由始至终对服装业充满激情。“协会就像是政府和企业之间的桥梁,工作繁琐而任务艰难。宁波服装节从第一届到现在,十几年过去了,我亲眼见证着晓峰的努力,如果没有对服装的一腔激情,是不可能坚持下来的”。而在生活上,陈国强认为,张晓峰从病痛中重新站起来的经历让他动容,“我认识张晓峰的时候,他还是一个学生。这么多年的交情,他出事之后我们都很难过。但是他凭借自己惊人的毅力,天天不间断地锻炼,病情刚好转一点就又主动地重新开展工作,大家都很佩服他。”
张晓峰病发前的两小时,他刚与多年同事、宁波市服装协会副会长李启明吃过午饭。“那是服装节的最后一天,我和张晓峰还有另外一个同事匆匆吃完饭就各自赶赴下一个工作,谁知道两小时之后就接到了他太太打来的电话。”李启明说,张晓峰在工作上尽职尽责,十多年来为宁波服装业做的实事有目共睹,“他为宁波带来了第一个大型时装秀和第一个服装节,并且一直奔走在企业与政府之间,为宁波的服装企业打造了一个沟通、交流的平台,宁波的服装企业也团结起来,将宁波的服装业带到全国领先的位置。过去的十几年,他一直积极地组织宁波的服装企业去海外参观、学习,也想方设法联系了许多海外的企业走进宁波来,可以说,在宁波服装国际化和时尚化的转型之路上,他付出了很大的努力。比如今年,他的身体还在康复中,但是依然组织宁波的服装企业、亲自带队到加拿大、韩国等地方进行学习交流,他的敬业精神与毅力让我们这些共事多年的同事非常感动。”
曾今的拼命三郎,如今最大的愿望是想用左手重新拿起他最心爱的画笔,张晓峰说,画画能带给他平静与快乐;曾经的工作狂人,如今最大的渴望是和妻子生个健康的宝宝,张晓峰说,男孩女孩他都喜欢。
在他脸上,你永远无法找到一丝自卑或失落,走路的时候,他始终是人群中腰背最笔挺的一个。工作的时候,张晓峰还是会习惯性地把蜷缩的右手掌深深地埋在裤袋里,他可能无法握住每一个来宾伸出的右手,却能给所有人一个大大的拥抱。他说,一辈子都在与服装打交道,宁波服装节就像自己的孩子,身体最坏的时候都未曾想过放手,因为它早已是自己的一部分。张晓峰的身体里就像住着一匹永不服输的骏马,挥洒汗水浇灌梦想,哪管途上倍多颠簸。
在四十岁的那一年,他又重新活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