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高定周与现实渐行渐远
在所有的时装周中,举办在巴黎,行程紧张而短暂的高级定制时装周无疑是最受人瞩目的。鉴于巴黎高定协会(全名巴黎高级定制女装协会)设立的参与这一时装周的门槛之高、法国工业部对于“高级定制”这一概念的管制之严、设计师们对于这一场秀的投入之大和不计成本回报,让人们满怀期待能在这个时装周中看见令人目眩神迷的华美裙裾,而不仅仅是风尚趋势;看见最天马行空的创意概念,而不仅仅是迎合大众口味的流行设计;看见尽善尽美的艺术臻品,而不仅仅是追逐商业利益的流水作业。
2月2日,2015巴黎高级定制周落幕。就在它结束不久之后,越来越多的评论家表示,曾经作为“筑梦舞台”的高定时装周,如今却让他们失望。
“当早春早秋系列这种设计师们用来捞钱的展示发布,与高度艺术化的定制时装这种行业内最具独创性、最不受商业限制的表现形式比肩而立——人们都感到莫名所以。”AngeloFlaccavento在BoF的专栏中抱怨,近来的巴黎高定时装周的日程日益冗长,填满了早秋早春系列、胶囊系列、新店开幕和签名售书等各类活动。曾经“专心致志”追求艺术性的高定周日益商业。
尽管评论家与时尚博主对今年高定时装周众说纷纭。但这七天在巴黎,仍然是全城关注的盛事。在法国的各个历史保护建筑里,名流政要都以高定的名义汇集在一起:好莱坞明星悉数到场;总统(或者前总统)的妻子优雅地坐在头排(比如本季坐在JeanPaulGaultier秀场头排的CarlaBruniSarkozy);而全法最富有的男人,LVMH集团CEOBernardArnault当然是坐在位于罗丹博物馆中的Dior秀场头排的;与此同时,Dior的老对手Chanel,则在大皇宫上演了美轮美奂的繁花梦境。
时装能够反映社会吗?
“时尚往往是一个时代的反映——但当这个时代陷入混乱的时候,最高的那一阶层往往会启动‘自动弹出’模式,特别是在本来就如此的高定领域。AlexanderFury在他为Independent杂志所写的专栏中指出,这些高定服装的顾客本来就只有一小撮人(全世界约2000客户),制作高定服装所花费的时间和金钱也本来与整个时代脱节,穿着这些服装的人,连天气阴晴、飓风地震都无所谓,又谈何指望衣服来反映社会呢?在巴黎发生恐怖袭击之后,面对这种政要名流高度密集的状况,各秀场安保人员比过去任何一届高定周更多,保安措施更严密(虽然笔者认为巴黎的安保人员大多数情况下只是摆设),但这种紧张感能够穿透秀场等级森严的大门(邀请函一票难求)传达到T台乃至后台去么?看到那些不食人间烟火的定制礼服,不用问人们也该知道答案了。
这就是为什么人们在本次高级定制时装周上看到许多矛盾元素的原因。高定时装在逃避当下混乱的现实(包括时尚日益民主化平民化的现实),然而现实世界也不容置疑地将高定时装拉下神坛,在这两股力量彼此的拉扯与平衡中,形成了高定周如今有些混乱的局面。
工艺是否抢了设计的“风头”?
一方面,高定时装“不接地气”地用大量繁复花朵创造出梦境一般的场面,例如用刺绣、3D剪裁、花边、羽毛、折纸等不同的材质工艺创造出效果不一的美丽花卉。设计师们大手笔地向我们展示他们手工作坊的卓绝工艺——毕竟,高定秀场是唯一可以让Chanel、Dior这些拥有传统手工艺作坊的老牌大肆拼杀工艺的竞技场。Valentino自豪地宣称自己一件裙装需要有经验的手工艺人制作2000小时,相比之下Chanel镶满花朵的一件外套需要700小时的制作似乎都不够“拉风”了。ElieSaab的时装让你觉得刺绣样本书被扩大做成了衣服。技艺在今年的高定周里完全抢了设计的风头,SuzyMenkes说Chanel的秀是一场“高定科技”的展示,但那又怎么样呢?像“老佛爷”卡尔·拉格菲尔德说的:“我对‘客户是不是下单要求裙腰高一点’感到无所谓,这是高级定制,她们选她们想要的”。
而另一方面,此次高级定制周上仍有一些作品在体现高度密集的手工劳动之美之外,在设计上保持着冷静美感。它们既表达了奢侈概念,使量身定做的程序得到完整保留,又在设计上保持低调,在功能性方面兼顾了实穿舒适。比如本季ArmaniPrivé高级定制系列中“竹”的元素贯穿全场,设计师眼中“坚韧,却可以弯曲”的“竹”体现在服装上,便是流动顺畅的线条和切实舒适的实穿度。
除此之外,JeanPaulGaultier在CarlaBruni秀场上说的话也颇有意趣:“我的衣服就是要告诉你,你可以不停地结婚,结了一次又一次!”为此他奉上了61个以新娘婚纱为灵感的华美造型——这其实是一件讽刺的事,即使Dior、Chanel、Valentino、JeanPaulGaultier使尽浑身解数设计礼服,最后新娘婚纱依然是高定服装的命脉所在(事实上很多晚礼服设计最后也被要求定制成白色,以满足新娘的需求)。AngeloFlaccavento认为,高级定制究其根本是一项服务,总是围绕着客户的各项要求来进行。由此可见,高级定制时装虽然总是包裹在“设计与创意”的外纱下,可倘若那些会在每一季反复购买这些华服的一小撮人更为看重的是繁复的钉珠与刺绣,那么创意也许只能屈居于工艺之下。
每一届的高级定制周都美得像一场又一场白日梦。与过去相比,现在的定制时装客户年纪越来越轻,人数也越来越少。俄罗斯经济萎靡,中国经济持续放缓,相较之下高级定制时装在追求梦想与反映社会之间矛盾游离,与现实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