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鞋业:半坡上的变奏
拿定价权?“你告诉我,我们这些草根小企业怎么去拿定价权?去年年底,龙永图在东莞说,中国制鞋企业要拿到定价权,我几乎听不下去。他自己试试!”
更大的麻烦还在后头。劳动合同法执行后,工人和老板的纠纷肯定不断,现在许多工人动不动就是“我告你”,接下来几个月要忙着应付纠纷了。
确实没有一个好消息。难道这个奇迹小镇只能从此没落?对着几位神情凝重的草根老板,记者不忍心问出这个问题。但一个老板的喃喃自语,还是让人心生安慰,“我们当年怎么走过来的,就怎么走过去。”希望,向来属于自救者。
大考来了
一百多公里外的深圳,“气压”远没有吉隆那么低。“现在MIC(中国制造)面临一次大考,不是一般的升学考试,是高中升大学的考试。”深圳荣恩公司副总经理方至刚对中国制造的处境有着自己的判断。方至刚1986年就来到东莞,管理一家台资鞋厂,是第一批到大陆的台湾人。他一生只做了一个行业——制鞋。
当初他来到大陆,正是由于台湾鞋业因成本全面上升而整体外迁。“与20年前的台湾相比,现在大陆的成本大冲击,我看到的是更坦荡的路。”
他认为,这次成本冲击将带来行业整合的机会,是好事——一直以来,有太多的小企业打价格战,把市场行情搞乱,他用“宵小”形容它们——现在,行业里真正有能力的企业将有可能在合适的舞台上发挥得淋漓尽致了。“行业会更健康,MIC会打得更响。曾几何时,MIC是低等品的代名词,如果这次大考能过,MIC将来就是国际品质的代名词。”他说,从这个意义上,他欢迎这次冲击。
他认为,该转移给客户的成本就要转移,MIC应该勇于提价,“如果外国人不接受,就让他们离开中国市场好了。”
他现在所在的公司是一家本地公司,但已经是全球第五大运动鞋贸易商,在福建泉州有自己的生产线,今年出口价格已经提高了20%以上,现在订单忙得做不过来,工厂负责人不得不到东莞来招工。
方至刚惟一的担心是,成本上升过快,可能会让一般健康的企业都消化不了,只有真正强壮的企业才能过关。
在东莞,另一个台湾人叶先生也执同样的看法。他在一家台湾大鞋厂任主管,同样“这辈子只做了制鞋一个行当”。叶认为,大陆目前的成本上升比当年台湾的情形还要剧烈,“这么多种成本同时涨,从来没见过。”
40年前,日本人把制鞋业交到台湾人手上,20年前台湾鞋业整体转到大陆,“再过十年,台湾人要把棒交到大陆人手里了。”现在,制鞋业里,已经很难见到30岁左右的台湾人了。
台湾鞋业人最大的遗憾是只有加工,没有品牌。不是没有尝试过品牌,但“我们这一代是背书长大的,没有想象力,而且市场小,台湾政府又不支持”。
叶先生认为,大陆人有可能弥补这个遗憾,“大陆自己就是一个大市场,现在成长的一代又很年轻,比我们束缚少,如果政府支持,就能有自己的大品牌。”
至于当下这一关,他担心与外国采购商的价格博弈僵持期会太长,“最好不要到别人让步时,自己先倒了太多。”
制鞋属于劳动力密集型产业,受此次成本上涨冲击最大。显然,价格博弈正朝有利于制造方的天平倾斜——根据海关统计,今年前5月,东莞出口的鞋子,平均单价上调了27.3%。
东莞企业大量倒闭的传闻,去年就不断传出,广为传播。受访的东莞政府官员认为,是有一些企业关门,但远非成千上万,倒的大多是“体质较弱”的中小企业,上规模的企业出事的很少,整个行业出问题的现象还没有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