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内裤的商业之旅:从新疆到新西兰
整个船运过程是由一家名为德迅(Kuehne&Nagel)的物流公司负责的。所谓的物流公司就是以转移货物为业务的公司。德迅物流公司几乎没有什么财产,船不是他们的,员工也不是他们的。他们只是负责处理那些我一听到就退缩的复杂组织工作。他们的业务很广,是一家德国公司,但实际上在世界上每一个主要港口包括上海都设有办公室。
我问托尼能否帮我弄到拜访德迅物流公司的邀请函,他答应试试看。他告诉我已经和泉州的皇星轻工公司取得了联系,那边的人会很乐意带我参观他们的工厂。
第2站:洋山港
全球贸易的运输链
托尼·彭德尔顿没有食言,他一大早就打来电话,告诉我德讯物流公司的本·斯查兹尔要在11点来酒店接我去看我的那几条内裤启运的港口。
这是上海正在建造的新港口,当然,它将成为世界上最大的港口。他们正在把它建在一个岛屿上。
经过一小时的车程,当地的风景最终让给了宽广平坦的三角区。我们经过了一个有一间房子那么大的大标语,上面写着“洋山自由贸易港区”,之后我们的车突然开上了一个看不到边际的大桥上,一系列跌宕起伏的桥索从我们身边飞速经过,这座桥就这样在海面上腾空而起。桥长20英里,拥有6条车道,它将大陆与那个孤零零的小岛连接了起来。中国人花了十几年时间才建成了这座桥。
这个岛很快就被炸成了平地,巨兽般的机器正铲着碎石,然后将地面变成柏油马路。这片区域已经安排好了供人使用的房屋。粗略估算一下,得有2000个足球场地那么大。但这只是我的粗略计算,我想这个规模可能远远超出了我的想象。
我所居住的利特尔顿是新西兰南岛最大的港口城市,这个港口拥有6个可以停靠普通船只的码头,以及一个可以容纳大型集装箱货轮的泊位。上海的这个新港口只接受超大型集装箱货轮,有10个泊位已经投入使用,还有40个正在建设中。在这里,一艘大型集装箱货轮可以在8小时内卸完并重新装载。这个港口全部被用起来的话,一天可停泊150艘巨型集装箱货轮。
每一艘货船旁都有很多架深红色的起重机,这种起重机就像是踩着高跷的巨兽,它们像哺乳一样将集装箱从地上拉起,然后让货物在自己的巨腿间滑行,最后放到等待装载的卡车上。
装载区内有成千上万的集装箱,都高达40英尺,另外还有码放整齐的冷藏箱,大量暴露在外面的平底支架,这些支架是为那些体积过大、无法被装进集装箱里的机器部件所准备的。这片装载区目前只有20%正在使用中。
我们沿着码头缓慢地行走着,周围的一切都是那么庞大,我们简直就是小矮人。我们痴痴地望着这全球贸易的真实画面,大批大批的货物顷刻间被装进一个个大型铁盒子里。中国制造着这些货物,然后将它们从这里发出去。假设中国就是一头处于哺育期的母狮,那么上海的这个港口就是其中一个给世界喂奶的乳头。
几乎没有人在这里步行,这里也没有什么能让人提得动的机器。在这里,人类是那些温驯的机械怪兽的操纵者。在液压动力的驱动下,人们每动一下胳膊,或手指每按一下,手腕每转一下,就会让好几吨的货物移来移去。在不远处,我看见了一个长方形的船尾结构,外观不是那么清晰,而且快和灰色的天空融为一体了。从现在开始的几个星期里,它将停泊在一个相对不怎么起眼的港口上卸货,然后装满货物的集装箱被发配到不同的目的地。当集装箱的大铁门被打开后,里面的货物又会被分散到不同的仓库、不同的集散中心、不同的商店。最后,整个物流链的最末端则是你和我,穿着在中国制造的廉价内裤的西方消费者。
第3站:泉州
8块棉布做成1条内裤
我的内裤是在福建泉州生产的,泉州在上海以南,坐两个小时的飞机就到了。
泉州皇星轻工有限公司工厂的经理特伦斯在办公室门口迎接我,他请我在样品间坐下。房间里到处都是内裤的样品。虽然女士内裤比男士的多,但男士内裤还是占据了一面展示墙。
我从口袋里掏出在几千里之外的新西兰大商场里购买的内裤,像在法庭上展示证据一样,把这几件内裤拿到特伦斯跟前。
“这些是你们做的吗?”
特伦斯接过这些内裤,仔细看了看针脚,扯了扯腰上的松紧带,又递给我。
“是的。”他说。
“新西兰的大商场对你的公司来说有多重要?”
“大商场?”特伦斯问。
“对,就是大商场,一家新西兰公司。你和他们的业务量有多少?”
“噢,”特伦斯说,“我们从不考虑客户是大还是小。”但是听到这句话,我很快就搞明白了,大商场对他来说是一家小公司。皇星公司的生意做得很大,德国一家零售商的一个订单就超过了400万美元,也就是超过400万件内裤的量。
这个工厂每月生产6万打男士内裤,10万打女士内裤,20万打女士贴身内衣。这样的话每个月可生产400万条内裤,大部分都销售到了欧洲,没有一条内裤或一件内衣卖到了中国市场。当西方公司还在垂涎中国拥有几亿潜在消费者的市场时,中国公司已经抢夺了西方市场的几亿实际消费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