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内裤的商业之旅:从新疆到新西兰
生产内裤的布料是由皇星公司自己针织出来的。针织不同于纺织,纺织需要很多条线,针织只需要一条线。
特伦斯带我参观了针织车间。一排针织机在那里嗡嗡地工作着,棉纱从空中的一个装置不停地喂到机器里,有几个青年人在那里静静地照看着这些机器。棉纱被这些机器织成卷。我站在那里看着那些布卷在一分钟内就变粗了一英尺,机器工作得太快了,我根本看不清楚它们是怎么工作的。这些机器就是在海峡对面工业化程度较高的中国台湾生产的,每台机器周围都有很多电扇,将没用的毛絮吹走,以免进入机器内部。
“单面针织,”特伦斯说着递给我一卷布,这种布有些弹性,摸起来像内裤,“所有的布都是我们自己织的,大部分都是单面针织,你的内裤就是单面针织布。”
“那棉纱是从哪里来的呢?”
“我们从代理商和供货商那里买来,我想他们是从中国西部的新疆运来的。”他做了一个动作表示那是很远的地方,好像不关他的事。
“我能知道在哪里吗?”我说,“我想去那里。”
特伦斯想了想,他认为供应商不会告诉他这些纱线的来源的,因为他们怕他切断与中间人的联系,但是他还是答应帮我问问。生产腰带的厂家不在泉州,我问特伦斯我能不能去那里看看,他显得有点惊慌,他说他们“很忙”,我就哀求他带我去,他才答应帮我问问。
工厂自己对大部分的原料进行染色。在染坊里,一匹匹的布在染缸里进行染色。刺鼻的气味像感冒药一样冲进我的鼻孔。
经过染色、脱水和松弛过程后,一次性将120层布平铺在有半个板球场大的白色桌面上。模子放在最上层,一个年轻人用磨得发亮的锯子像切三明治一样沿着模子将这些布垂直切了下去。每次敏捷的操作后,120块内裤原料布就出来了。
“我的内裤需要几块这样的布?”
“8块。”特伦斯想都不用想就脱口而出。他从不同分类的布堆中挑了几块样品布,在自己的胯部围成一条内裤的形状。
第4站:泰国
失望的腰带橡胶来源
接下来我需要找到内裤腰带橡胶的源头,找到织布用的纱线的源头,以及纺纱用的棉花的源头。
我在互联网上找到了泰国的一家橡胶公司——富丽达公司(Filatex),这家公司的总部设在曼谷。我把同样内容的邮件一次又一次地发给他们,然后又写邮件给他们提供了一些联系人,说他们可以向这些人确认我的人品无可挑剔,我的目的也很单纯。但是没有回信。
我知道这家公司确实存在,于是我订了机票,我要去泰国待上几天,我希望自己能有足够的时间去看看那里正在流胶的橡胶树,然后再前往遥远的中国新疆,棉花生长的地方。
第二天早上6∶30,我在曼谷一家酒店的17层,从酒店的窗户看出去就像是看到了较温和点的上海。塔楼的构建、建筑塔吊和高速公路,城市在向四周延伸,一直延伸到地平线的烟霞和污垢中。但是,这个地方没像上海延伸得那么远。
通过互联网已经知道,泰国的富丽达公司位于隆齐路上的马哈屯广场,冒着热浪,我找到了这个地方。
一个身穿一件宽松灰色工作服的孕妇接待了我。我感觉到她已被告知要摆脱我,而这个任务让她有些恐惧。
我解释我的使命,说明我在跟踪一条内裤的来源,我来这里只停留3天,我想知道是否能安排我到橡胶厂去看看,因为这些橡胶出口到了中国,如此等等。这位妇人只是听我在说,一句话也没有。
不管我提出看工厂还是看橡胶树,都被各种委婉的借口挡回。我在这个温柔、惶恐的孕妇身上碰了一鼻子灰。我不想让这位女士为难了,她不过是一个传话的人,我尽量向她表示感谢。
躺在床上,因为时差原因、办事的挫折和这个庞大而炎热的城市,我感到精疲力竭。
从曼谷到乌鲁木齐耗费了我24个小时,其中只有不到一半的时间是在飞机上度过的。但在新疆看到的一切使我忘记了泰国的烦恼。
第5站:新疆
棉田、棉铃、丝绵
乌鲁木齐到石河子的高速公路笔直、闪亮。坐在日产轿车里,我们沿着空旷肥沃的巨大平原前行。成排的白杨树向天边延伸,被白杨树分开的田地一块接一块,就像是从高速公路的右边开始,绕地球一圈又回到高速公路的左边一样。每块地都犁过了,每条犁沟都被铺上了一码宽的聚乙烯薄膜,向导们告诉我,这就是用来种植棉花的,我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他们所说的。
在石河子的一家棉花合作社打包厂的院子里,我看到了棉包堆成的曼哈顿岛——所有棉花都被包裹在鼓胀的白色帆布包里,足足堆了10层或15层高。地上到处都是滚动的棉铃,我用手抓了一把。每一绺棉花,每一个棉铃,摸上去都和棉绒差不多。在每个棉铃里面,都有一粒像橄榄色石头一样的棉籽,用手一摸,上面就呈现出纤维薄白茧。就是这种纤维做成了我的内裤。
一切就是从这里开始的,卡车把原棉从棉田里拉回来,然后架子上的一个巨大吸尘器软管把原棉吸到头顶上直径两英尺的管子里,然后再进入工厂的加工程序。机器把棉花吹干,同时把棉花翻滚开来,并将树叶、树枝和土块等废物分离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