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周末:民工荒真相调查
据深圳三和人才市场总经理许琴观察,最近两年,进入该人才市场招聘的规模在200人以下的小企业越来越少了——这些企业没办法开出高工资,招不到人,生存越来越难,有的直接倒闭了。
内迁的困惑
“年轻人,依然一大巴一大巴地往外走。”周营说,家门口的工作,只对那些不愿出门的人有吸引力——他们招到的员工中,以四十岁左右的农村妇女居多。
将企业搬迁到内地,能否解决用工问题?并不一定。
去年春节期间,本报曾报道台湾宝成集团进驻湖北打工大县遭遇招工难的故事(参见报道《打工县的“民工荒”——当世界最大鞋企进驻国家级贫困县》)。今年这一情形并未改观。
根据规划,宝成集团投资的这个鞋厂将分四期建设,全部建成之后,总用工规模将达到5万余人——这相当于这个内地县城总人口的四分之一。
2009年,已经建好一期工程的宝加鞋厂对外招工。原计划对外招工16000多人,但最终却只招到不到一万人。
今年春节后,二期工程也已建好。据阳新县人力资源市场主任周营介绍,招工需求为28000人,但是,截至2月22日(阴历正月二十),尚只招到零头。
这个打工大县,劳动力资源不可谓不丰富——全县人口98.3万,每年外出打工的就有20多万;政府下的功夫可不可谓不足——为了保证这个大项目如期投产,县里成立了专门的招工领导小组,县长直接挂帅,招工任务被层层分解到组,并成为考核干部的标准之一;如果考虑到当地的消费成本,宝成开出的工资也并不算低——最初开出的月工资是800-1000元,2009年春节,涨了200,招不到人;今年又涨了两百,但还是招不到人。“年轻人,依然一大巴一大巴地往外走。”周营说,家门口的工作,只对那些不愿出门的人有吸引力——他们招到的员工中,以四十岁左右的农村妇女居多。
同样的难题,并不只有宝成才遇到。即便是在制造业内颇具名气的富士康,也遭遇了类似困惑。
据富士康集团媒体办公室主任刘坤介绍,早在几天前,深圳富士康就已经招满了,此后便代一些内地厂区招工。但那些已经到了深圳的求职者却并不都愿意去。一些人甚至表示,非深圳不进。
“这一代打工者与上一代已经有很大区别,上一代是求生存,这一代是为长见识。”刘坤分析,“他们有的就认深圳,就是想出来看看,你把厂开到他家门口,他还不一定愿意留下来。”
机器换人
不只是在制鞋业,在所有的劳动密集型产业,自2009年以来,均出现了一波明显的“机器换人潮”。
早在几年前,中国社科院人口与劳动经济研究所所长蔡昉等人就提出:中国从20世纪60年代中期进入的“人口红利期”,2015年前后,将宣告结束。
尽管这个拐点究竟在哪年出现尚在争议之中,但一个显而易见的共识是,中国的廉价劳动力再也不是想象中的源源不断取之不尽。
企业们感到了压力。
华坚集团总裁张华荣甚至认为,现在已经到了一个“新的节点”,“以前招工难,但经过一段时间能招满;现在招工难,是过了一段时间还招不满”。
作为应对之策,去年下半年,他投资300万欧元,进口了一批自动化设备,用以代替人工。
他算过一笔账,这笔投资下去,将会减少人工15%。以华坚21000人的用工规模,大约在3000人左右,以每人每年开支2万元计算,一年下来,就能省下6000万,不到一年时间就收回了成本。
而且,随着自动化程度的提高,产品的不良率也会大大降低。“这在无形中会增强我们的竞争力。”张华荣说。
在他看来,“以前有便宜的劳动力可以用,企业当然要用,现在用机器更划算,企业自然会去投机器。”张注意到,不只是在制鞋业,在所有的劳动密集型产业,自2009年以来,均出现了一波明显的“机器换人潮”。
在中国的毛纺织重镇——东莞大朗镇,目前数控织机(一种通过电脑编程语言对整个织衣系统实行智能控制的机器,每台织机大概能代替8个人工)生产企业已经达到45家,其中,三分之一是2009年后才开业的。该镇招商办提供的一份资料显示,2005年,大朗镇毛织服装生产企业使用的数控织机仅有2000台,到2008年就增长到了4000台,2009年就达到了6000台之多。“民工荒肯定会加速中国的机器化进程。”中山大学社会学系教授张永宏分析,1950年代,日本的战后经济起飞同样主要靠的是廉价、肯干、守纪律的劳动力。但1960年代初,日本主动放弃这一优势,寻求高工资、高福利和高劳动生产率的发展战略。结果,日本的机器人使用率为全世界之最。“在中国,这个过程才刚刚开始。”他说。(李平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