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印花布心织成 推陈出新技艺精
小元新是农村户口,虽然家在县城,但没有布票,同学们都穿着“洋布”,只有元新一直穿着土布,小小的心灵有一些自卑,但时日久了,也对土布产生了一种“情结”。
元新的父亲朴实手巧,“他没学过画,但特别心灵手巧,像个画家一样!小时候,别的小伙伴买风筝、买兔儿灯,我家的都是父亲扎的。他画鱼,两条线一勾一点,就活灵活现,我特别崇拜父亲!”
儿时的记忆总是鲜活的。那时,南通百姓铺的、盖的、穿的、用的,小至孩子的围兜,大至结婚整套的铺盖,都是蓝印花布的。临睡前,小元新看着那被面上有趣的图案,听父亲讲蓝印花布的传说故事。讲到高兴处,父亲就把布上的纹样画下来,有时还手把手地教他两下。从那时起,小元新对蓝印花布有了朦胧的喜爱。
最有趣的是织布上机前的准备。这时,元新家里特别热闹,“姨妈把纺好的纱团摇成绞纱,父亲把大铁锅当成染缸,姑妈烧火加温,父亲浆纱染色,专干重体力活,母亲和表姐穿棕、配色、上机。家里变成了热闹的染织作坊。我看得兴致勃勃,也学着大人拿这个抓那个,一不小心把染料弄得满脸都是。这时,长辈们都笑我变成了大花猫。”说到这里,吴元新笑得像孩子一样。
这儿时记忆,也是最初的艺术熏陶。
1977年,招工机会来了。摆在吴元新面前的有几个选择:电机厂和半导体厂、刻印章店和印染厂。那时,进半导体厂、电机厂让人羡慕,印染厂是集体企业。但也许就是儿时的记忆太美好了,吴元新选择了印染厂。
追求———
父母等不到他,到静悄悄的厂里去找,看到元新还在画,夏天蚊子多,他把腿伸进了大编织袋里!
进厂后,吴元新被分到染布车间,从最苦最累的染布洗布学起。“进厂时,老师傅都说,现在谁还穿土布的衣服?干这行怕是连媳妇都找不到。”但吴元新不怕,他确实能吃苦,虽然个子小,但手脚勤快,“手都染成了蓝蓝的”。
蓝印花布看着简单,制作工艺却非常复杂。且不说纺纱织布,光是印染就有许多环节:一要“裱纸”,刻花所用的纸版,一般用3—5层皮纸、高丽纸糊制,用糨糊刷裱,晾干后刷一层熟桐油,待干后压平使用。二要“画样、替版”:用刷帚沾少许颜料粉把原样替下或重新设计新样稿。第三要“刻花版”:在油板纸上刻花,刻刀需竖直,力求上下层花形一致。第四要“上油”:把刻好的花版刷熟桐油,晾干,经过2—3次正反面刷油,最后晾干压平待用。
接下来是“刮浆”,按1:0.7的比例调制黄豆粉加石灰粉,把花版放在浸好的土布上用刀刮浆,浆水从花版的镂空处漏下,在土布上形成突起的花纹。接着是“染色”:上浆的布放在水中浸泡,直至布浸湿到浆料发软后即可下缸染色。布下缸20分钟后取出氧化、透风30分钟,并不断转动布面使其氧化均匀。布出缸晒干后,要“吃”酸固色,接着是“刮灰”,上浆过的花纹成为白色,其他处染为蓝色,把灰刮掉,花纹就显示出来;经过“清洗、晾晒”,染色师傅用长竹竿将湿布挑上7米高的晾晒架上,晒干后用踹布石将布滚压平整。
其中,最难的是刻花版,用刻刀在皮纸上,以点线的手法刻出繁复的图案,凤戏牡丹、狮子滚绣球、平升三级、百子图等,让吴元新为之痴迷。3年学徒,第一个月工资14.83元,尽管收入不高,工作很累,他一有空就去看老师傅怎么刻版。车间主任对他说:“我知道你想搞蓝印花布设计,等你过了各道染色工艺关后再说。”
就这样,吴元新跟自己较上了劲。他白天学染布,晚上学画,经常忘了下班。父母等不到他,到静悄悄的厂里去找,看到元新还在画,夏天蚊子多,他把腿伸进了大编织袋里!靠着这股勤奋劲,吴元新终于开始设计蓝印花布,他们设计的产品得到海外客户的青睐,订单源源不断。
1977年,日本客户久保麻纱到厂里订货,还带来了专业的摄影师。“她提出要看看中国的蓝印花布是否还原汁原味地传承?当时,我还穿上了最流行的蓝涤卡中山装”。吴元新一边回忆一边笑起来,“那些摄影师为了拍我们工作,滚在地上,我心里笑他们怎么那么傻?自己穿着好衣服,滚在地上拍蓝印花布?”
离开工厂时,久保麻纱流着眼泪说:“我今天真正看到了中国古老的印染工艺在南通保持得这么完整,这是世界的遗产,中国的奇迹!我把工艺流程和主要工艺家的照片都拍了下来。回去后,我将把它制作成明信片,让日本人看看中国的蓝印花布。”
后来,吴元新真的收到了来自异国的明信片,明信片的第一张就是他在刻版。吴元新说,“我心里有了变化,有一丝欣慰。我这才知道,普普通通的蓝印花布在国际上这么珍贵!从那以后,我感觉自己和蓝印花布真的缘定终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