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服装重生的低碳路线
做1件衣服制造1.13千克排放
2007年底,一份来自进出口行业的请求被送到世界自然基金会(WWF)香港分会。有一位负责产品出口的企业负责人被外国客户提出的要求搞得焦头烂额,因为海外订货商要求中国的制造企业必须披露分摊到每一件产品上的温室气体排放量。这次事件最终促成了WWF香港分会的“低碳制造计划”(LCMP-Low Carbon Manufacturing Program)的诞生。
2008年9月,香港利华成衣集团成为了这项计划的最早的试验者之一,代价是一次性付出用于技术改造的300万元人民币。而据说,即使不计算成为低碳制造工厂之后的出口优势,改造之后,仅仅在能源与原料消耗上,即可省下近280万元人民币。
由于对于成衣制造业来说,主要的排放来自于生产时的能耗所转换成的温室气体排放。因此,制衣集团在采纳了LCMP的15项主要围绕在节约生产能耗方面的建议之后,即在广东惠州建设起4万平米面积的厂区。厂区的30%用作灌木绿化,而厂房的屋顶则种满了兰花等植被,来帮助降低供暖制冷成本,同时还能顺便吸收一些CO2。
在生产上,通过使用蒸汽加热熨斗替换电加热熨斗,在熨烫这个最耗费能源的步骤上极大地降低了排放。同时,还想办法从烟气、排污等通道回收热能加以利用。厂房所配备的装有计时器的空调压缩机,会在非生产时间自动断电。厂房本身的设计则是便于利用日光,同时还搭配反光镜在不得不使用人工照明的时候也尽量做到只打开最少的灯。
经过9个月的试验,利华和一起参与试验的另两家工厂总体减排幅度达到12% 24%,“相当于3家厂1年就减排了4053吨CO2,约占他们每年温室气体排放量的19%。”WWF香港分会气候项目主管余远骋告诉记者。
而目前一家普通的制衣厂,每生产一件衣服,将会产生相当于1.13千克左右的CO2温室气体排放。如广东佛山的一家年产7万打牛仔服的服装制造厂,平均每月用电10万度,以每消耗1度电折合约0.788千克CO2排放来计算,即得到上述结果。
省料也是减排
从前的老裁缝给人做外套,比起新入行的小裁缝来,在完工之后能多省下一块做衬衣的整布料。事实上,在现代化的成衣生产线上,这样子的节省,省下的不仅是材料,也间接地减少了温室气体排放。
在浙江的一家成衣工厂的裁床车间,之前直接将设计图进行打印后覆盖在排好的布料上进行剪裁的通常做法已经被新的流程取代。工作人员先对面料排版的CAD图纸进行审核,使CAD上的各种拼片排列更加紧凑,排布料时精确计算布料的宽度,然后再打印图纸在排好的布料上进行剪裁,而且还会在被丢弃的废布料里找可以再利用的材料。这样的改变,使得面料裁损比例从原来的1.5%缩小到了0.5%以下,他们告诉记者:“一匹布省下的布料相当于做一件衣服的料。”
目前,已经有越来越多的企业认识到将生产变得低碳的好处。“因为那样有助于提高工厂的竞争力”,余远骋道出了其中的精髓:“降低成本,提高回报。”
而大型的服装制造集团则更是看重低碳生产对品牌美誉度的提升。比如李宁在环保ECO CIRCLETM机制下生产的衣服上都会添加一个ECO CIRCLETM标识,还会挂一个吊牌注明使用了再生纤维。李宁品牌服装系统女子健身与运动生活产品经理林颂恩告诉记者:“‘碳标签’是服装生产厂商推行服装生产工序更透明化的不错手段,利于消费者更快地掌握衣服的环保性能,也更利于服装界环保事业的健康发展。现在,李宁提出的“衣年轮”,就与“碳标签”的功能和意图是一样的。事实上,李宁与LCMP也早已开始了合作。”
环保设计潮
在社会上流通,被买回家,穿在身上,这时候被使用的衣服正处在生命周期的成年期。在衣服迈入成年的行列之前,有意识的设计者会先把环保的理念投射到自己设计的衣服上。
在衣服的生命周期中,服装设计这一过程所产生的温室气体排放占多少呢?如果你这么问,专业的环境咨询师会回答你:“这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了。”虽然如此,但无形的设计理念却决定了将投入生产的衣服所造成的大部分的碳排放。从这个角度来看设计师,他们颇似正在对服装做早期教育的家长。
环保的设计是越少越好
有教养的人穿着得体,不拘小节的人穿着随意,所谓“衣服彰显人品”,因为我们通过着装表达的是生活态度。因此,“洛可可”纷繁复杂的衣饰点缀停留在了繁文缛节的宫廷时代,顶多止步于今天T台上灵感一现的风格再现,而简约时装则与香奈儿的传奇一样风行至今。
独立设计品牌“nothing.cn”的设计师董攀和他的顾客们,遵循的则是“简单生活”(life is nothing)的态度。他们希望生活能尽量轻松一些,在穿着上不仅仅减轻身体的负担,也减轻对自然环境造成的压力。因此,董攀力图通过设计来传递一种健康环保的生活方式,所推出的产品从T恤、带帽卫衣、收纳袋、帆布包、方巾、围巾、靠垫套到涂鸦本,在原料选择上力求环保,在生产工艺上则坚持手工以降低能耗。
“这些手工产品没有任何废气、污染物,而工业化产品虽然生产迅速,但造成的污染是难以想象的”,他的顾客Cai这么认为:“而且,相对于工业产品,设计师亲自动手制作的产品更受珍惜,使用年限会更长,平摊到每年之后,碳排放就很低。”
他做出来的包包,用的面料多是未经染色的粗胚棉布,本白颜色,顶多还有黑、灰两色。他觉得“设计师总要放弃些什么的。在放弃了对看似花哨图案的追求之后,得到的是简单的表达,这恰恰实践了设计理念,也体现了less is more的环保精神”。
用旧衣服设计新时尚
事实上,比董攀更苛求环保的设计师也大有人在。美国设计师艾丽·贝兰甚至根本不去采购布料,她设计的衣服用的是二手商店和旧货店回收的服装为原材料。最初,贝兰有想过采用有机棉,但是她立刻想到可以做得更多,比如,何不把用过的东西再次利用呢?
而英国设计师米娅·尼斯拜特甚至比她更进一步。为了减少欧洲的过季成衣在销往非洲的运输过程中的温室气体排放,她尝试在东非的马拉维创办公司,从街道市场购买被丢弃的服装,雇佣当地的裁缝师来制作她所设计的产品。
当设计师们在为环境而努力时,另一些拥有技术实力的公司,如英国的Junky Styling、加拿大的Preloved则已经开始制作“超循环的”(upcycled)设计产品。他们利用原本将被当作垃圾填埋的废弃服装生产的“可持续时装”甚至在2008年的冬季主导了纽约T型台和美国各地的服装精品店。尽管如此,设计师在环保时装设计上的努力仍未能给他们带来经济上的足够回报。比如,董攀所坚持的随性设计、优质棉布和全部手工制作,目前仅给他带回了刚够维持新产品开发和生产的销售业绩。然而,用简单的黑与白,简单的裁剪与涂鸦,简单的构图与设计,简单的棉,也已经足以表达和传递设计师们对环保理念的简单发现了。2008年,董攀受到了“绿色和平”设计一款环保筷袋的邀请。
从时装到抹布
衣服穿旧了、破了,就不可避免地步入生命周期中的老年期。在中国现阶段的衣服老年期,它们的命运不是被再次卖到农村,就是被再次卖到城市,最后变成抹布消失在垃圾场里。
王凌云需要一台碎布机。他的“海风顺达二手回收有限公司”最近接了一笔订单—200件库存服装,有上衣也有裤子,有T恤也有棉袄。这个公司位于北京大兴区,是个常年回收各种物资的综合型回收公司,回收服装只是业务之一。
“碎布机啊,就是那个把衣服切成一条一条的机器。”因为四周太多嘈杂的声音,记者经常听不清王凌云说的话,他重复了几次,“这批货我们要切碎,做成拖把或者农民用的棉被、门帘。还有那种切割其他面料的机器,我也不知道叫什么。”王凌云不知道这种机器叫纤维切割机,专门对付那种合成纤维制成的衣服。
顺达公司的大本营在河北农村,大兴只是他们的一个据点,而这个作坊式的回收公司员工不到10人,王凌云负责采购,物流、碎布等其他环节的负责人都是王凌云的亲戚。王凌云的哥哥在农村的老家严阵以待,一天之后,他又要开始干活了。像这样的公司只是服装回收的一小部分。
借尸还魂:旧衣服的利润
王凌云既是经理,又是采购员,他收购的货物和二手书一样,还要看品相,“看相好的,比如款式和颜色好的,我们每件收也就一块、两块,那种看相差的,都没人会穿的,最多就给几毛。”在王凌云这里,衣服回收按件论,不按斤。这批两百多件的二手衣是个人闲置下来的,在王凌云这里,这批货算是量小的。他一天最多能收上千件,“那种大的红白蓝塑胶袋差不多三袋。”
收来的衣服,王凌云按照全新和二手的分门别类,统一运往河北的农村老家。二手的除了切碎做成拖把、被套等等之外,还能做成棉絮,“比如有的棉袄,里面的棉还能用”,也就是传统的“弹棉花”。“为国减负、变废为宝”这是写在顺达公司网页上的经营宗旨。但是像顺达公司这样回收二手服装的公司已经不多了,原因很简单,利润太小。